不至于白白耗费了这么多年的韶华,拖到这个年纪还困守在闺阁之内。
姜淑祥不解姜子牙的眸色为何这般复杂,眼角竟然还沾染了些许水意。她和姬发对视了一眼,试探着唤了一声。姜子牙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为父听说《幽冥后妃传》的全本在你这?”
姜淑祥点了点头,回身指了指散落在桌案上的数本竹简。姜子牙拿起一卷展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马昆题写的一首诗:论天伦地论世间,叹神叹鬼叹自身。劝君听我歌一曲,休言裙钗话外人。姜子牙神色动容,手指轻轻摩挲着竹片上清远萧散的文字,不胜唏嘘,“好一句休言裙钗话外人哪!”他俯身亲自整理书稿,“都说你大哥写的话本情节跌宕引人入胜,可惜为父从未读过。好在今夜无事,我便开开眼界。”
“丞相。”姬发上前施礼,“我想请家父先行过目。”
姜子牙面向姬发而站,温和的笑容蕴藏着冷淡的拒绝,“小侄写的这些不过是供人茶饭之余消遣玩乐的,低劣之作恐会污了侯爷眼目啊。”
姬发揖礼不收,态度坚持,“小婿以为,长兄所书一字一句皆为国士之言,值得一读。”
“小侄一介江湖白衣,哪里就成了国士了?”姜子牙定定地望着姬发,脸上笑容不减,“子牙虽还未读过,但看名目也大概猜得到,想必内容尽是些怪力乱神之语。子牙唯恐会勾起侯爷过去不愉快的经历,徒惹伤神。”
姬发直起上身,嘴角上弯勾勒出安心的笑容,“有丞相在,家父怎么会伤神呢?”从姜子牙的手里拿过手稿,恭敬地退了出去。待房门重新合上,姜子牙笑容褪去,眉间挤出一道浅浅的河川。姜淑祥愧疚上前,“爹,女儿不该当着二公子的面翻看这本手稿。”
“罢了。”姜子牙无所谓地提了提袖子,“今日之事闹得这样大,侯爷总归是要问上一句的。”
西伯侯府主院卧房亮起了灯火,太姒立身一侧,西伯侯打着哈欠,“发儿,究竟是什么样的奇书非要为父连夜通读啊?”
姬发将书稿摆在西伯侯案前,拱手道,“孩儿不孝,只是这《幽冥后妃传》内容太过震撼人心,只怕过了今夜便不复存在。”
西伯侯夫妇对视一眼,太姒问道,“难不成这是一部指责侯爷的逆反之书?”
姬发怔愣,西伯侯微笑道,“夫人此言缪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夫施政若有不当,臣民应当指出,如此才能加以修正,尽善尽美。就算他们的谏言牵强无理,为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是。倘若将反对之音一概视为背叛之语,为夫岂非闭目塞听,届时又该如何造福百姓呢?若这书稿真是借鬼神止口讽谏为夫,那我还真应该彻夜研读。”说着拿起书稿认真地翻阅起来。随着漏刻内的水位一点一点地下降,西伯侯的脸色也越发阴沉得厉害。子时三刻,西伯侯掩卷,眼眸黢黑如夜,“为父已经决定打正旗号,发儿此举究竟是何意啊?”
“其实爹并没有真正打心底里下定决心,否则何以设置祭坛一事不见下文,何以祭文要丞相代笔?”姬发掀袍下跪,伏身叩请,“孩儿知道爹不忍见垄上悉堆白骨之惨景,因此大胆谏言,请求将此书呈与帝辛览之。若他读罢能幡然醒悟,未尝不是一个圆满。若他不能,还望爹痛下决心,改天换地。”
西伯侯阖目,发青的脸色在昏黄的烛影下显得阴沉黯淡。沉寂了许久,西伯侯才哑着嗓子,对姬发道了一声起身。
马昆这觉睡得甚不踏实,马招娣不放心,合衣在塌边看护了一宿,直到第二天早上,马昆不再嘟嘟囔囔的才起身打算回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抬头见到敖丙捧着荷包进来,马招娣的脸上划过一丝意外和惊恐,颤着舌头轻声问道,“什么事这么一大早的就过来了?”
敖丙一眼看破马招娣的担忧,遂展开笑颜,亮了亮手里的荷包,“我听说大公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趁着今日休沐过来看看他。这荷包里面是大公子最爱吃的糖醋酥鱼,我特意去邯郸城的老店买回来的。”
马招娣连声感谢敖丙有心,正要招呼他去前厅用茶,突然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从内室里传了出来。马招娣和敖丙慌忙冲了进去,只见马昆坐在塌上大口喘着粗气,几绺头发贴在额前眉侧。马招娣急忙坐到塌上,伸手将马昆搂进怀里,“孩子不怕,姑母在这呢,不怕啊。”
马昆双臂藤蔓一般死死地缠上马招娣,身子紧紧贴住,连连呼救,“姑母救我,家主要将我沉塘,姑母救我!”
马招娣抚着马昆的后背,柔声安慰,“傻孩子,那只是梦,别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