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吕不韦轻轻从朱姬手中抽出手,毅然转身,低头躬腰往井口走去。
吕不韦扎紧衣角,挽起袖子,一跃上到地面。公孙子异去而复返向人愤愤唠叨:“赵王丹他舅的,这是把本公孙当囚徒了,大兵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哪都不让去,想混都混不出去。一旦白起兵临邯郸,我必死!司空子,你得赶紧替我想办法出去啊!”
公孙子异身边那人苦笑躬身作揖:”仆下也是适才九死一生逃过大劫,若非躲进了井里恐怕早死多时!公孙安下心,听我家主公安排就是,有赵王保护,哪都没有府中安稳!”
“司空兄,你还活着啊?”吕不韦认出了一身湿漉漉的司空马,惊喜的呼唤道。
“主公你也无碍就好!”司空马上前向吕不韦躬身作揖,大为感概的唠叨一番,随即不动声色的向吕不韦递了一个眼神。
吕不韦会意,重重抱住司空马的拳手,唏嘘附和道:“今日真是险啊!九死一生,还好我们都无恙!“
公孙子异的喧叫打破了吕不韦主仆的情深意重:“仲父,快些安排我出城吧,哪怕成为一介亡民,也比在赵国成为孤魂要好吧!”
吕不韦转过头,嘴角闪过一丝不可琢磨的微笑:“主公无须过分焦虑,你有吉人像,自会遇难成祥,主公今夜睡上一觉,明日就又是艳阳天……”
吕不韦安抚公孙子异多时,公孙子异这才答应先在残破房舍中暂住一宿。
秦昭襄王四十八年正月朔日夜,邯郸城庸举里秦王质子府突然传出两声婴儿的啼哭。
残破的房舍中,燃着一盏微弱油灯,暖席上正襟危坐的吕不韦闻声而起,推了推蜷缩在衾被中的公孙子异问道:“主公,夫人生了,主公不下去看看是男是女吗?”
公子子异裹了裹身上的衾被,烦躁不堪的嚷道:“听闻见到妇人生产最是不吉!我堂堂一国公孙哪能前去,要去你去!”
“唉!那仆下就代为主公去了!”吕不韦长叹一声,旋即离去。
听得出来吕不韦的叹息声中分明有种难以掩饰的期待。
“是男是女?”吕不韦出溜下窖井,一见昏暗灯光里还在趴在地上接生的侍女就着急的询问道。
“男婴!”侍女简短回了一声,便又俯下了身,使劲去拔刚露出头顶的婴儿。
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恶臭之气扑面而来,吕不韦不禁手捂鼻子支吾问道:“你杀了朱姬?
“我敢杀她?”侍女头也不抬的赌气说道:“你的心头肉豁出命也要为你生子,你们倒是心心相印!”
凑近上来的吕不韦只看到一个婴儿头顶,不禁冷眼质问道:“头都未出来,你怎就知晓是男婴?”
侍女一怔,抬头看了一眼吕不韦,丢下朱姬不管,从身后阴影中的篮筐中抱出了一个闭眼沉睡的婴儿,掰开婴儿大腿不耐烦的嚷道:“朱姬怀得是双生子,此子是男,你还不满足吗?”
吕不韦愕然,并未去接侍女手中那个满身褶皱脏污不堪的新生儿。
侍女只得重新放入筐中,再次俯身下去接生。
“出来了,还是男儿!”侍女手中提拎出一个哇哇大哭满身褶皱污秽的新生儿来到吕不韦面前。
吕不韦怅然叹息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双生子乃是不吉之兆啊!”
“关你何事?都是秦王公孙的种,又不是你的种?秦人不吉,不是正合天下人之意?”冷峻侍女突然兴奋的说道。
吕不韦又是一震,望着侍女手中睁着小眼嚎啕大哭的小人儿,惊声问道:“……公主凭何论断不是我的种?”
侍女鄙夷的看了吕不韦一眼:“没看到此子是重瞳子吗?凭此还不能断定吗?”
吕不韦端来油灯,仔细端详侍女手中托着的婴儿,果见左眼有两个眸子。吕不韦面色顿露失望之色,沮丧的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
“死心吧,他们不是你的种!”冷面侍女随意将手中婴儿扔在另一婴儿所躺篮筐中,便起身去挪动地窖角落的水瓮,同时不忘回头催促吕不韦道:“君王之家绝无双生之子适嗣先例,就是普通百姓之家也是不祥之兆,是留一个还是两个都杀,吕君速速决断,朱姬醒来就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也许是上面的重负,也许是挪动水瓮的声音惊扰了筐中另一婴儿,两个婴儿同时放声高哭,声响甚大,犹豫不决的吕不韦立时作出了决定,拎起竹篮上面那个哭得最凶的婴儿递给侍女:“就他吧!我看此子身子斤两太轻,日后多半会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