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这时皇太后竟然睁了眼，满是浑浊的眸子一动不动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孔。

被褥微微动了一下，从缝中伸出一只手来。

新帝看到这一幕，连忙把自己的脸再凑近了一些。

自顾自靠上皇太后的手心，犹如小兽一般轻轻依偎着，眼中满是不舍与心疼。

“孩子啊，祖母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恐怕是熬不过今天了，不过在临走之前……祖母还有几句忠告要告诉你。”

新帝眼眶瞬间红了，他连忙摇着头，“祖母您快别这么说了，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只是生了一个小病，相信有太医的医治，很快就会好过来的。”

可是皇太后却轻轻摇了摇头，“孩子，祖母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怕是熬不过去了……先皇那副德行你也看到了，你以后做皇帝，可不能做得这么愚昧，净听信那些小人的谗言，错付了忠良，这是当天子的大忌啊——”

“咳咳——”

皇太后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她睁着眼睛，又把眼神挪到了楚离身上。

明明自己的身子已是强弓末弩之时，可眼中的关切却半分不减。

“离儿，那些事情你现在也知道了，祖母也没有什么好留给你的，就希望你和依依好好的，两个人在一起和和满满，比什么都要重要。”

楚离脸上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但他还是走了过去，屈膝蹲在皇太后的床前，望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地承诺。

“太后娘娘您就放心吧，微臣一定不会辜负了妻儿，会百倍千倍的对她好，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丝委屈。”

皇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啊，好啊，哀家这一生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楚离，你要好好辅佐新帝，他不似先皇那么莽撞，以后大堰的天下，就靠你们两个人了。”

楚离眼眶也带了几分异样，不知为何鼻尖酸胀得很。

一旁的新帝却突然皱了皱眉头，侧过脸去隐晦地看了看楚离的脸色，心头浮上一个奇怪的疑惑。

可惜的是此时楚离的目光只静静落在皇太后的身上，无暇顾及到周围人的目光。

新帝微微张了张口，本想当面问出自己的疑惑。

但是余光瞥见皇太后在弥留之际，还在担忧他们两个的关系，那本要说出口的话，又在唇边打着转，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只是再看向楚离的目光，却没有之前那般明澈。

而楚离就算后知后觉，新帝的异样也总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望向身旁的新帝，“皇上可是有话要说？”

新帝心头一震，不曾想恩师读心之术如此高超。他尴尬地讪笑了一声，试图用擦掩鼻尖的方式掩饰自己心中异样的想法。

“不是，朕只是觉得欣慰，祖母和摄政王的关系居然如此亲密，对待摄政王妃也是也是百般关切。朕就好奇一下，并没有别的想法，摄政王不必多心。”

但他越是这么掩饰，楚离心中的疑惑就越发扩大。

他目光晦涩，看了看新帝，又看了看皇太后，二人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安静了许多，片刻他才轻笑出声，“微臣想微臣已经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新帝一脸茫然，“啊？”

楚离又把目光落在皇太后的身上，眼神郑重。

“因为微臣一直都把太后娘娘当成自己的亲祖母一样，所以这或许也是太后娘娘一直照顾微臣一家的原因吧。”

新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皇太后却突然笑了。

原本死寂沉沉的脸上，好像又开出几朵娇艳的花，不断汲取着她的气血，却把她不完美的一面遮掩得严严实实的。

那一瞬间，感觉皇太后的脸色都变得红润了许多，就连说话也不再半句大喘气，顺畅极了。

新帝心头浮上一抹喜色，又凑近了一些，“祖母不要再担心了，您看您的脸色，都好了不少呢。不过这还要多亏于摄政王，哄得祖母开心了。”

可是皇太后依旧摇着头，只是用慈祥地目光看着他，没说话。

楚离脸色却越变越糟糕，新帝年幼不懂，可他却清楚，这并不是什么恢复生机，只不过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回光返照罢了。

皇太后清楚自己的身体，但是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好多嘱咐也没有叮嘱。

如果没有她的看管，这两个青年之后究竟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就成了无人看护的野草，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