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安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朝老道士拱手行礼:
“多谢道长提醒,但我此行乃是受皇命,不敢耽搁,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遭。”
他说得坦率,老道士反而怔了,捋须的手半响没动静。
吕文昭狐疑地打量老道,这么寒酸落魄,说的话能信么?骗钱吧?
按照讹钱套路,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只要给足了他银钱,他就能施展仙法,帮他们祈福消灾?
吕文昭语气讥诮:“老家伙,直接说吧,破解灾厄要多少银子?”
“哈哈!这位公子说笑了,我老道出门游方,趋吉避凶,凡事以保命为上,本事也有限,救不了两位公子,还有你们身边的那位小姑娘,自求多福吧,老道爱莫能助。”
他哂然离开。
杜小草的目光,紧盯着他身后的娇俏少女,对方也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擦肩而过的瞬间,杜小草低低质问她:“为什么要伤人?”
“能被我伤了的,都不是人。”
女孩的声音极低极低,唇舌微微翕动了几下,几近呢喃,杜小草却听得清晰入耳,心神震撼,秒懂那女孩之前的神识攻击,虽然凶狠却是针对邪祟妖物。
她不是邪祟,却是妖鸟。
她也不知道,世间有一种玄妙功法,不需要很强大的修为,就可以做到“心眼洞开,邪祟现形”,天生克制她这种域外妖族。
娇俏少女只是堪堪入门,连小有成就都算不上,更不用说炉火纯青,否则都不需要出手试探,只是观望气象,就能看穿杜小草皮囊下的本相。
吕文昭看着老道士阔步离开的背影,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家道左相逢,路人交情,就怪力乱神吓唬人,摆明不安好心。
秦佑安看看天色渐晚,带领众人前往开阔之地,使用飞梭赶回金花镇夜宿。
兜兜转转,又追上了老道人的背影。
这师徒三人似乎极熟悉这片山林,走的是最佳路线。
娇俏少女接过师父手中的布幡,塞给跛脚师兄拿着,自己凑到老道士身边溜须奉承:
“师父,你也是头一回来鸡毛山,怎么熟门熟路的?”
“师父手里有一份古驿图,标注了这一代的地势和道路,按图索骥就行了……”
吕文昭听得冷嗤:“这老家伙,又话说八道诓小徒弟,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驿图?大胤立国千年,从未在此地设置过驿站,更没修建过官道。”
秦佑安站在一处陡峭的崖坪上,俯瞰下方的山形水势,莫名觉得熟稔。
难道那老道士没撒谎,真的有这么一副古驿图,他在白帝城偶然见到过,所以有零星印象?
这不可能啊,金花镇的官驿,已经是大胤设在南疆最偏僻的一座。
大胤的驿路,到金花镇就是尽头。
驿站和驿路,像人体的经脉须络,延伸向四面八方,把大胤王朝的疆土、郡县,山川湖泽都衔接起来,一旦阻塞,就会政令不通,历代仙帝都尽可能地铺设驿站,只有扩延,岂肯收缩?
秦佑安看着踽踽前行的老道人,有心上前询问一番,老道人却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偌大一片水潭,告诉他的跛脚徒弟:
“千年之前,那里是一座繁华的驿站,这周围也不是荒野山林,住满了人家,楼阁屋舍延绵,车马彻夜不歇……”
秦佑安顺着老道人手指的方向,心中了然,老道所说的古驿图,不是大胤的驿图,是千年之前另外一个皇朝,大齐的古驿图!
王朝迭代,老道人口中的“歧山古驿”湮灭无踪,驿站也成了水潭,唯有一副古驿图,记载着曾经的熙攘繁华。
杜小草莫名感伤,支棱着耳朵偷听老道人絮叨千年前的旧事。
明明是一片莽莽山林,杳无人烟,在老道人口中,却换了模样,何处是酒楼,何处是街巷,何处是舞雩,何处是兵器铺,历历在目。
城中的白鹭楼,夯土为台,离地十丈,屋舍飞檐翘角,富丽堂皇,是羁旅贵人们纾解性灵的温柔乡。
一河之隔的桂花坊,却是贩夫走卒、绣娘卖花女们讨生活的好地方。
巷口的百年老茶楼,从早到晚开张,除夕夜也不会打烊,往来客商、旅人点上几样荤素吃食,沏一壶山上自产的灵茶,嗅着馥郁茶香,听一段说书先生的新奇段子,不知不觉就消磨了一个下午。
老道士说得悠哉,不止娇俏少女听得入迷,连他的跛脚犟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