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楼上的鸨母气得双手叉腰,谩骂讥讽抢生意的船家女。
骂到兴头上,还把手中啃了一半的果子砸过去。
砸中船家女还好,万一砸了客人,又是一场乱闹。
闹得越凶,围观的人群越是亢奋,起哄喝彩声不断,唯恐天下不乱。
秦佑安等人路过的时候,就目睹了一场吵闹,屠狗少年看得津津有味,狂拍巴掌助阵,掌心都拍红了。
杜小草心里绷着一根弦,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河边,一艘小花船划了过来。
掌舵的是一位头戴竹笠的女子,逆风撑船颇为吃力,她想要掉头而行,船却陷在了淤泥中,动弹不得。
秦佑安上前帮忙,箬衣剑鞘凌空一个来回,小船就重回河心,畅行无阻。
妇人屈身行礼:“多谢公子援手,若不嫌弃粗陋,上船来品茶。”
秦佑安婉拒:“举手之劳罢了,无须挂怀。”
一阵夜风吹过,吹落了妇人头上戴着的竹笠,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眼角眉梢都染了风霜,韶华不再,跟她修长曼妙的身姿也颇不相称。
杜小草震惊地攥住秦佑安的衣袖。
秦佑安也呆住了,呢喃自语:
“她……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幻境,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杜小草说得笃定,又用下巴勾了勾不远处的孙屠狗:“小心这个少年,他是我们进入幻境以后,第一个来搭讪的人。”
然后就是这个神秘妇人。
秦佑安婉拒了她的邀请,很快又有其他客人登船寻欢,嫌弃船上的两位少女技艺粗疏,指名让妇人弹唱。
妇人也不推辞,放下竹筏,戴好竹笠,坐在船尾,抱起一架梨木琵琶弹曲,曲风缠绵幽怨,凄楚婉转。
嘈杂脂腻的河面上,陡然而起一股苍凉气息,妇人葱白的手指在琴弦上捻拨,红唇翕动,唱起一首古韵俚曲。
“那风沙滚滚,老了红颜佳人,倚木门而盼君归,将军可曾回魂……”
如泣如诉,直入心神,哀而不伤的唱腔,勾起羁旅客人心底的柔软酸楚,连喝彩都忘了。
杜小草不想继续再听,喊来屠狗少年:
“除了这片河岸,岐山古驿就没有其它热闹好玩的地方了吗?”
“有啊,刚刚那位公子不是要找客栈么,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屠狗少年随手从路边顺了一朵栀子花,娴熟至极地簪在杜小草发髻上。
杜小草浑身一僵,趁着秦佑安还没发现,悄悄把栀子花摘下来,还给那位卖花老妪。
屠狗少年皱了皱鼻子,跟路边捏糖人的大叔打了个响指。
大叔立即低下头开工,眼角却斜乜杜小草,仿照她的模样吹制糖人,手艺绝佳,轮廓眉目都吹得分毫不差。
杜小草猜到他在捣鬼,却无可奈何。
上一次进入幻境,她已经知道眼前少年在古驿城中如鱼得水,到处都是熟人。
她悄悄靠过去,气鼓鼓地质问他:
“你究竟是谁?在捣什么鬼?”
“我是屠狗啊,孙屠狗,上次你就已经知道了呀。”
杜小草一听“上次”,更加气闷: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信不信我杀了你?”
“若吾姑娘,别忘了你现在叫小草,涅槃还没彻底完成,你打得过我么?”
“我没想打你,才打不过你,想要打你,就一定打得过你。”
被拍进崖壁的赵臻赵公子,就是明证。
杜小草目露威胁,屠狗少年挠了挠头,鼓着嘴不吱声了。
杜小草正要继续吓唬他,天空却慢慢有了阴云,雷声滚滚,豆大的雨水倾盆而落,哗哗砸在城中的青石板上。
吊诡的是,一轮明月依旧悬挂在半空。
杜小草见过东边日出西边雨,却没见过暴雨和明月同出。
这场幻境,终究是出了纰漏。
雨水飞溅,青石板上荡起涟漪,水汽弥漫四周,冷得刺骨。
杜小草猜测,这场雨是真实的,天上的明月才是虚幻的。
虚幻与真实交织。
屠狗少年笑得璀璨,身上的糟朽麻衣忽然换成了仙韵缥缈的道袍,人也陡然拔高了一截,是个葳蕤青年的模样,眉心还有一道淡金色的灵纹,映着月光熠熠生辉。
“好叫姑娘知晓,我修的是梦道,天地在心中,光阴在梦中,梦不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