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屠狗心情莫名。
若吾仙君何等人,哪怕涅槃转世,也自有手段,她不愿意,邪祟如何能勉强她?
他封闭了心目,眼前一具具骷髅人瞬间变得鲜活如初,两个仆婢模样的人上前,恭敬地跟他打招呼:
“这位道长也是来赴喜宴的么?请往水榭入席。”
“叨扰了,贫道正是来赴宴的。”
屠狗心念一动,敞开心怀,让自己融入眼前的梦障之中。
在这个仆婢的引路下,他穿过宽敞的院落,前往设宴的水榭。
这座岐山官驿很大,亭台轩榭俱全,还有偌大一片荷塘,塘中的菡萏开得正盛,还有船娘在撒网捞鱼,采摘新鲜的荷叶裹鸡。
风吹过时,荷香沁人心脾,隐约还有三分酒气,是对岸水榭飘过来的。
屠狗好酒,嗅一嗅就知道是美酒,蕴含了浓郁的灵气,也不知是梦障中的幻觉,还是邪祟紫胤的珍藏。
仆婢拎着八角琉璃灯,不急不缓地前行,遇到其它宾客,就微笑行礼,避身让过。
言谈举止都很是温和,对屠狗也颇为客气,其中一名年岁略长的侍婢,偷睨了他好几眼,讶然地问他:
“小奴瞧道长颇为眼熟……”
“不瞒姑娘,贫道自幼在岐山古驿长大,俗家姓崔,名屠狗,乃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子……”
年长侍婢恍然:“果然是你,从先你如何胡闹就罢了,今日是我家公子的喜宴,不可造次,否则我们能饶你,许供奉饶不了你!”
屠狗摸了摸鼻子,不记得自己何年何时何地,招惹过这位小姐姐。
摸不清状况时,保持缄默最稳妥。
接下来一段路,宾仆都没有再开口,径自来到一座竹苑外。
红狐从兽囊中悄悄钻出来,睡眼朦胧地瞥了一下周围的人影,惊得狐尾竖起,直觉此地有些诡异,却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儿。
屠狗一步迈入竹苑,迎面看到溪涧旁的一块大青石上,盘腿坐着一位白袍老者。
似乎正在垂钓,目光含笑地看着他,赫然就是紫胤公子初入岐山时,替他驾车的那位老者。
察觉屠狗进来,老者笑声爽朗地打招呼:
“少年郎一别经年,竟做了道士?”
“道士逍遥世间,强过被主家呼喝驱使,我这人天生散漫,做不得贵人侍从,也没有建一番不世功业,碌碌蹉跎半生,觍颜终老田园,让老人家失望了?”
“无妨,在下许经年,忝为咸阳吕氏大供奉,今日我家公子成婚,屠狗公子适逢其会,且请入内观礼。”
老者面露微笑,面容与千年前初见时,几无差别。
屠狗忍不住开启心眼,想看看这位许供奉是人是魂。
答案是僵傀,一身筋肉早已干硬,却又没有彻底死去。
又一个苟了千年的活死人!
屠狗更加嫉妒秦紫胤,这人生前的风光恣意且不提,死后还有这么强大忠心的仆从跟随,甘愿在梦障中陪他赴死,千年不改初衷。
他忿忿奚落老者:“别装了!老东西,我知道你已经成了僵傀,那个自称是秦紫胤的家伙,真的是你千年前的主子,不是邪祟变得?”
老者面容如常:“屠狗公子还未入席,人却已经醉了,今日乃喜宴,公子切勿做了恶客。”
说话间,一股磅礴气息弥漫四周,牢牢罩住了屠狗。
屠狗身不由己地走到老者面前,学着老者的样子盘膝坐下,老者递给他一壶酒水。
“一千年了,又见到故人,值得庆祝。”
屠狗冷嗤:“我一直都在此地,是你们躲着我。”
“……”
“少年人,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知道山外边的世界如何了么?”
“醒了没多久,最远去过金花驿,岐山驿毁了之后,周围千里之地,就数那里最繁华热闹,但跟当年的岐山古驿比,就像个小镇,寒酸得很,那里的官驿只有这里的十分之一,花船也乌烟瘴气,还有一个自称血扇公子的混账,到处搅风搅雨,据说还暗算过若吾仙君……”
屠狗说得口渴,扔下老者塞给他的酒壶,从自己的芥袋中取出一个小酒瓮,拍开泥封,狠灌了一大口,酒水溢出,溅湿了他的华服,酣畅之意外露。
以他“少年郎”的脾气,肯定要去教训血扇公子,一刀杀了太无趣,便设置了一座幻阵把人困住,让他每天“死”一次,至今还没走出来呢。
屠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