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愈躁,铃铛叮啷。
老妪的身份存疑,态度却很和蔼,礼数周全,还送了珍罕宝物鲛珠,挑不出大错处。
杜小草想象中的暴起袭杀,也没有发生,确定她不认识龟背上的文字后,转身告辞十几具骷髅跟在她身后,其中两三具跳脱调皮的,还冲着杜小草摆摆手道别。
跟活人相比,这些骷髅人只缺血肉。
杜小草没有收老妪送的鲛珠,转身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鲛珠已经挂在她衣襟上。
秦佑安仔细查看过一遍,没有发现异常,心中的疑惑却更多了。
隔天,秦琦搬到了对面的天字号房,靠山龟继续平稳前行,海上风平浪静,天空云淡风轻。
日升日落,视野所及,景象壮阔。
杜小草坐在窗前的矮榻上,和秦佑安一起翻看她搜集的山水游记,心里却想着祝青筠和桑弘洋金身被毁的事,他们本来就处境艰难,全凭强悍实力立足,出了这种事,各方都会落井下石。
她想不通那位清矍老者为何要这么做,损人不利己嘛。
她恨不得立刻返回火羽城,秦佑安劝她稍安勿躁:“白帝城那边,都认定我和两位神君关系匪浅,我这边一举一动,都会引人遐思。”
万一被抓住把柄,不止他这个世子,连睿王府都要牵连进去。
他叮嘱杜小草:“仙后和博陵崔氏都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很快就会派出钦天司的大供奉去火羽城剿灭淫祠,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关键时刻救人,我们没事,两位神君就不会有事……”
话未说完,身下的地面忽然剧烈震颤,水晶罩都化解不了,最后干脆裂开来,汹涌海水清晰可见,却已不再是碧蓝色,而是赤红一片,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杜小草不敢置信。
秦佑安也懵了。
靠山龟巨大如山岳,是琅琊王氏的镇族之宝,却忽然之间被劈成了碎块!
动手的方式非常隐蔽,先在一座沉浮不定的海中小岛上设伏,之后再用大神通把小岛沉入海底,等待靠山龟经过的时候,骤然激活岛上密密麻麻的剑符,绽放出成千上万缕剑气,刺穿了靠山龟的身体。
靠山龟巨大笨拙,挪动缓慢,用作渡船是优点,遭遇袭杀时就糟了。
大部分剑光都闷在巨龟体内,少数穿透龟壳直冲云霄,照耀得方圆数十里恍如白昼,漫天星光都黯淡了。
更离奇的是,这些符剑飞到极高处,蓄足了势以后,又掉头往下方汹涌倾泻。
须臾之间,亭台楼阁坍塌破碎,偌大一艘神仙渡船千疮百孔,千余滞留渡船的乘客死伤殆尽,寥寥无几的幸存者,都是像秦佑安这种能御剑飞天的修士。
杜小草和秦琦沾光,一起站在他的飞剑上,惊骇地俯瞰下方的乱象。
靠山龟遭遇袭杀,身受重创,剧痛难捱,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不停地翻滚血淋淋的身躯,众多乘客的尸体纷纷滚落海面。
渡船上的大管事眼见事不可为,只得带着三个废了灵纹的纨绔公子腾空而起。
这人身材枯瘦,眼眸阴鸷,铁青着脸死死盯着下方死透下沉的巨龟。
这场杀局谋划已久,绝不会是临时起意,罪魁祸首他一个下人无从得知,要靠宗主去盘查。
他们这些凭借飞剑和飞行法宝蹿到半空的人,都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危险,以为幕后之人就是冲着靠山龟来的,想要毁了琅琊王氏的这头摇钱龟,龟死了,目的就达到了。
结果出乎意料,他们的飞剑、飞梭、纸鸢接连失控,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跌落海面,被水中残余的剑气绞杀,尸骨无存。
秦佑安虽然早有防备,距离事发地比较远,依然被波及,箬衣不受掌控的冲向海面。
杜小草赶紧呼唤火蛟,火蛟毫无反应。
三人一剑狼狈不堪地跌落海水,以为要遭殃的时候,两颗鲛珠绽放出淡紫色的濛光,裹住了他们,顺着海浪翻滚的方向,把人推到了岸边。
杜小草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去,距离靠山龟遇袭的地方已经很远了,起码几百里远,一切剑光和遁光都消失不见,唯有暗沉沉的夜空笼罩在头顶。
秦琦又湿又冷又怕,一屁股跌坐在岸边的卵石上,愤懑抱怨:
“小爷这是招谁惹谁了?出门坐个龟船都能坐掉半条命?琅琊王氏怎么回事?龟祖都罩不住?就这么被人宰了?!”
秦佑安没说话,趁着黯淡的星光,找到一处遮风挡雨的洞穴,燃起一堆小小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