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远愤懑桀骜,隐忍了一整天的凶戾气息,尽数爆发。
这怒气不止影响了他自己,似乎还影响到天色,本该是晨曦初露的时光,天空中却忽然翻滚起黑云,狰狞蠕动,俨然活物,冲着下方的芦花镇张牙舞爪。
杜小草的心瞬间沉了下来,莫名想起火羽城被血云笼罩的场景,生怕这些黑云中隐藏古怪,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果然,这些云朵一开始像巨大的蝎子,然后又变幻成蟒蛇,最终定格成傅行远的愤懑面容。
这些黑云是他情绪的映照。
他身为本地的公廨,不知道用了什么诡谲的手段,把整座小镇都炼化了,这里的山水草木百姓,全都成了他的私物。
姜慕白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只是炼化一座小镇,威力再大也有限,若是炼化一座仙城……”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傅行远也颇为得意:“一座仙城而已,算的什么?用不了多久,白帝城就会是我的囊中之物,渭水也一样。”
“当心胃口太大,不好消化,傅公子,我劝你还是及早收手……”
姜慕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行远打断:
“不劳费心,你还是想一想,自己该怎么死最舒坦吧,秦世子和小草姑娘各有不死的理由,但你没有。”
赤果果的威胁,让姜慕白的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退去,宅邸外的街巷中,又传来稚童诡异的嬉笑声,混杂着老道士惊慌失措的拍门声:
“秦世子救命啊!小鬼缠上我了……啊啊啊!”
凄惨大叫声聒噪刺耳,秦佑安犹豫着要不要去救人。
昨日在鬼宅,老道士就被两个鬼童一脚踹进水洼里,半响爬不起来,离开的时候自觉跌了面子,不肯一起来镇公廨赴宴,领着徒弟去了杜小草之前租赁的那座宅院过夜,现在却被鬼童驱赶到镇公廨来求救。
姜慕白不肯救:“谁知道他们师徒俩现在是鬼还是人?就算是人,放进这座院子就安全了?”
傅行远看似温润有礼,骨子里更凶狠。
这一家四鬼能在镇上作祟这么久,多半跟他有些关系,傅行远也不避讳,说卖油男子是他奶母的儿子,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傅家破落以后,就操持油坊生意,赚了钱供应傅行远开销。
主仆相依为命数年,最后还被仇家暗算,为了掩护傅行远逃走,他被乱刀砍死,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儿子也倒在血泊里。
杜小草叹气:“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他们一家人的又不是老道士,何必为难这师徒俩呢?”
傅行远笑了起来:“小草姑娘说得对,我这就放他们进来。”
他轻轻一挥衣袖,门闩无声滑落,老道士被鬼惊吓追赶,整个人都趴在门板上,猝不及防门打开了,他整个人直挺挺往地上摔倒!
紧随身后的徒弟一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赶在他鼻子磕在青石板上之前,把人拎了起来。
杜小草松了一口气,觉得这老道士明明道行不算低,还不如小徒弟沉得住气,从昨日到今日,无论遇到多么危急的事情,他这徒弟都处乱不惊,就是沉默寡言了些,哑巴一样不说话,一手拎着师父的后衣领,一手把大门重新关紧,闩得牢牢的。
可惜鬼魅不是关门就能挡住的,公廨四周的院墙上,哗然鼓噪之声响起,天空中的黑雾开始下沉,迅速弥漫散开,转眼就淹没了周围的树冠,然后是树干,天地间漆黑一片,面对面都看不清人影。
这黑雾不仅粘稠森冷,隐约还有一股腥臭气息,闻起来令人头晕目眩。
杜小草用春风扇接连扇了十几下,才让浓郁的黑雾淡薄了些,眼前所见却让她更加吃惊。
只见公廨的大门不知何时重新开启了,前方巷弄的尽头,一溜高大的柿子树下,缓缓走来许多身穿白色麻衣的男女老少。
杜小草知道,在芦花镇上,白色麻衣是丧服,平常人是不会穿的。
所以这些涌过来的人,都是死人?
更离奇地是,这些人大部分都只有脸而无五官,寥寥几个有眉眼的,还缺损得厉害,不是少了一颗眼珠子,就是被割了舌头,血迹淋漓,流淌在白色丧服衣襟上,刺目惊心。
渗人的场面,吓得老道士原地簌簌颤抖,紧紧扯着秦佑安的衣摆央求:
“秦世子救命啊!这些鬼物太可怕了,贫道的桃木剑都被崩断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嗷唠顿足,又央求傅行远:“您是此地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