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客栈里,众人生了一个炭盆,围着一桌佳肴,有说有笑地吃晚膳。
二皇子弄清楚白愚的身份以后,咋舌慨叹:“你师尊真了不起,居然跟若吾仙君有交情,能让她帮忙做事,就凭这一条,你如今能在白帝城中横着走,博陵崔氏那些兔崽子见了你,也得乖乖叫爷爷!”
“算了吧,我可没有那么多混账子孙,管教不过来。”
“我父皇坐拥天下,只有两个成年的儿子,一样管不过来,这跟数量没关系,跟人有关系。”
白愚冷嘲:“你父皇就是一个自顾不暇的傀儡,这天下一多半掌控在世家门阀手中,他就是个摆设,若他是大隋那样的帝王,再怎么不得宠的皇子,也不会落到你这种境地。”
“说的也是。”
秦夏阳丝毫没有为父皇挽尊的意图,眼巴巴看着秦佑安:
“老祖宗,皇家能不能重振龙纲,全都靠你了。”
“再叫我一声老祖宗,就滚出客栈!”
秦佑安面色泠然地瞪着他,不许他胡乱混喊。
炭火和美食消弭了滂沱秋雨带来的冷意,空气中却飘来一股血腥味。
姜慕白一身寒气地从屋外走来,摘下身上的蓑衣,挂在廊下的影壁上,神清气爽地走到餐桌旁。
没有人问他出去做了什么,只招呼他入坐。
一株两尺高的竹笋,圆滚滚地挪到厅堂里,头顶生着两片细长的竹叶,青翠欲滴,仿佛美玉,随着小竹笋的挪动,一摇一晃地颇为可爱。
众人诧异地看着它。
它也诧异地看着众人,摇晃着细骨伶仃的小胳膊,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
杜小草隐约能猜到,是问他们是谁?老掌柜又去了哪儿?
“我是这儿的老板,老掌柜有事出了远门,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了。”
脆皮竹笋挠挠头,不安地在厅堂里走来走去,最后在柜台侧边的空隙里,直敦敦地坐下了,伶仃地手脚都缩回身体里,乍一看就像是地面上长出一株大竹笋。
杜小草当没看见,自顾吃饭。
二皇子叨叨半天,似乎也累了,站在阁楼窗前,眼巴巴盼着什么人似地。
一直盼到夜深人静,终于盼来一只受伤的红隼,摇摇欲坠地落到他肩膀上,他心疼地捧在掌心里,从袖中拿出一小瓶药粉,珍而重之地撒在红隼的伤处,看着红隼疼得声嘶力竭,他怒冲冲地咒骂:
“该死的混账东西!平时害我,背后还要害我养的鸟……等本皇子发达了,把你们全都拖出去剁了!”
铁萱儿凑过来看,一只非常漂亮灵动的红色小鸟,夜色中飞行极不起眼,又极为凶悍,传递隐秘消息的时非常靠谱,身价也昂贵,普通人是养不起的。
秦夏阳贵为二皇子,也只养了三只,一个晚上就折损大半,剩下的这个还受了不轻的伤。
解开红隼腿上的小竹筒,掉出三张卷起来的长纸条。
秦夏阳一一摊平看过,长吁一口气:
“还好,博陵崔氏自顾不暇,暂时不会派人来抓我回去了。”
白愚讥诮:“瞧你那点出息。”
“别瞧不起人,大树都是从小树长起来的,你怎么知道我这辈子就不会长出息?”
秦夏阳反唇相讥,小心翼翼地把红隼藏在一个精致的小金笼里,笼口却是敞开的,挂在炭盆附近的梁柱上,免得冻着它。
秦佑安问他:“你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可靠吗?”
吕文昭也惊奇:“对啊,你一个傀儡人,还有心腹谍子?”
秦夏阳对“傀儡人”听得不入耳,翻了个白眼怼吕文昭:
“吕世子,别忘了你只是侯府世子,是臣子,而我是皇子,尊卑有别,对我说话要客气一点,就算你爷爷吕相见了我,也得乖乖行礼!”
“是是是!你身份尊贵,了不起,我错了,行了吧?赶紧说说你的心腹谍子是怎么培养出来的,那些纸条上写了什么?”
“我出宫开府,半点做不得主,唯一一个心腹,是从小在冷宫侍奉我的小太监,因为护着我,被那些狗贼打瘸了腿,撵出宫去成了小乞丐,我悄悄塞给他一些银子,让他在乞丐堆里发展眼线……”
“噗”一声,铁萱儿笑得喷茶,瞥见秦夏阳杀人一般的眼神,赶紧掩住嘴。
堂堂一个开府封王的皇子,惨到护不住身边唯一的心腹,还要让心腹一瘸一拐地做乞丐,当丐王,走三教九流的路子搜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