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相身为宰辅,在白帝城中颇有手段,一份竹简掀起的轩然大波,半个时辰便轰传城中,仙帝的声誉跌落谷底。
他当即派遣贴身供奉前来睿王府,告知杜小草说他并不知此事,也从未派人送过什么竹简。
罗生门。
秦佑安倾向于他不知道,以他素日表现出来的颟顸懈怠,他不会主动挑事,还挑这么大的事。
“如果他平日里的颟顸是伪装,那他更不该做出这种蠢事,白白毁了跟吕氏的君臣相得,如今的朝堂,哪儿经得住什么风波,他的权柄旁落不是一天两天,越乱越是对他不利。”
秦佑安认定,是有人得到了这份竹简,假借仙帝的名义送给杜小草,哪怕杜小草看在吕氏兄弟的情面上,暂时饶过了吕氏,也会在心中种下一粒种子,适当的浇水施肥,早晚长成参天大树。
谁知道杜小草心思莫测,直接押着那人前往吕府,把竹简送给吕相,让吕氏儿孙缅怀一下先祖的卑劣。
好个一件三雕的毒计!
押送“天使”的王府供奉也交代,送竹简的途中,那位“天使”想要逃走,被抓住以后还想毁掉竹简。
吕文昭懊丧:“早知道就把人扣住,好好审一审。”
“没用的,他就是个弃卒,知道的有限,但他确实是仙帝身边的近侍,幕后设局的人连仙帝身边的人都能买通,也许一开始就是他们安插进去的也说不定。”
秦佑安皱眉说着自己的猜测,心情前所未有的恶劣,恨不得立刻把躲在背后捣鬼的混蛋揪出来,一剑劈杀了。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得到“天使”身死的消息,尸体是在宫中一口枯井中发现的。
被灭口了。
吕文昭讪讪看着杜小草:“仙君——”
杜小草轻笑:“吕世子有话直言,不必客套。”
“那份竹简……竹简……”他嗫嚅着说不下去。
竹简几乎可以认定是真的,他的先祖亲笔写下来的,无可抵赖,那无耻的言辞诡计,千年后读来依然让人愤懑难堪。
若他是杜小草,绝不可能轻易绕过。
杜小草始终微笑看着他。
吕文昭正斟酌着如何道歉,旁边站着的吕陌桑已经噗通跪倒:
“吕氏先祖卑劣下作,不当人子,后辈子孙耻与为伍,会说服宗主,把这些鼠辈族谱除名,牌位搬出宗祠,永不香火祭祀!”
杜小草愣怔,围观吃瓜的人也傻眼了,头一回听闻把先祖撵出宗祠谱牒这种奇闻。
铁萱儿掩口娇笑,奚落吕陌桑:“你一个旁支族子,也敢口出狂言?那是吕相一脉的先祖,你说撵出宗祠就能撵出宗祠?”
“吕相明是非,识时务,一定会明白这么做的深意,他不是拘泥小节的人,我相信他会懂得如何取舍。”
吕陌桑说得振振有词,吕文昭的面色几度变幻之后,没有出声反驳,默认了这个提议。
白愚也啧啧赞成:“如果吕相真有这有这种气魄,倒也算是一桩……佳话。”
他笑得不怀好意,气得吕文昭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哪里是佳话,分明是笑话!
一旦真的施行,等于昭告天下吕氏先祖卑劣无耻,吕陌桑这些旁支还能分宗,他这一系的儿孙如何自处?
他没把握说服祖父同意。
然而只隔了一天,吕侯府就召集族老,商讨“除名”之事。
断臂求生的欲望,相当的充足。
杜小草对此不置可否,只催促吕文昭,无比把送竹简的黑手挖出来,不让他有机会继续兴风作浪。
吕氏有卑劣竹简这种把柄,其它世家门阀也一样,都活得战战兢兢,现在杜小草“不计前嫌”,吕氏还帮着摸索出一条化干戈为玉帛的通衢——开除祖宗,若是正式成行,必定会有其他胆小的世家效仿。
撇开颜面和孝道,这的确是一条最省心省力的洗白自保之道。
这桩风波还没消停,又有世家纨绔在春熙台酒后胡言,当众诋毁咒骂若吾仙君,吓得身旁的狐朋狗友一哄而散,自己还被仓皇赶来的家主狂扇了数十耳光,打得齿落唇破,押回宗祠中禁足终身。
杜小草听到,笑得一双星眸眯成月牙儿。
秦佑安生怕她又被人下了“戾药”,拿出一只蛊虫绕着她走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中招,才作罢。
杜小草不满:“我看起来像是中了戾药的样子?”
秦佑安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