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强压住怒气,把刚才给她带路的顽童喊过来,指着乌泱泱的人群问他:
“这里面,有没有你的亲人?”
顽童摇摇头:“我没有亲人了。”
杜小草想起他独自蜷缩在墙角的可怜模样,微微蹙眉:“你的亲人呢?”
顽童欲言又止。
旁边的老妪怒斥顽童:“哪儿来的野小子?拖走!”
两名巫女快步上前,要拖走顽童,被秦紫胤的箬衣剑挡住。
剑芒掀起顽童的衣角,露出一大片没了血肉的骷髅,惊得杜小草眼睛一凝,她还是头一回见到顽童活尸,之前救治过的那些,无论男女,清一色的壮巫、老巫,这里居然有了这么点年纪的小活尸?
她默了片刻,撩开手中顽童的衣襟,怕有疏漏干脆给他脱了下来,确定他身上有三处骷化,两大一小,两处大的在腿骨处,小的在肋骨处。
她轻声问顽童:“疼吗?”
顽童摇头:“不疼,但大家都不跟我玩了,说我是灾星,克死了爹娘亲人,谁跟我走得近,谁也会变成活尸。”
“他们胡说的,你是个好孩子,你的爹娘亲人……也是活尸?”
顽童再次摇头:“他们结伴进山采药,想治好我的病,十几天了,还没有回来,老巫们说凶多吉少回不来了。”
“那可不一定呢,也许明天就回来了。”
杜小草真情实感地安慰顽童,趁着他心情雀跃,春风扇已经压在掌心下,冲着顽童的患处轻轻扇动。
血肉蠕动的痛感让顽童皱眉,却没有哭嚎逃走,两包眼泪洇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硬忍着没有滴下来。
杜小草低声安抚:“别怕,血肉已经长出来,马上就能痊愈了。”
顽童顺着她的手掌盯着看,惊喜地看着原本是白惨惨骷髅的地方,滋滋长出鲜红的血肉。
一盏茶时间过后,顽童的骷髅症消失无踪,新长出来的皮肉白湛湛地,刺得周围一大群活尸眼睛发红。
杜小草视若不见,牵着顽童的手就要离开。
天芒老妪挡住了她,脸上挤出谄媚地笑容:“姑娘好本事,让我们开眼了,趁天色还早,抓紧时间再救治几个族人吧,酬劳方面,一定会让姑娘满意。”
“抱歉,不治。”
她拒绝的干脆,激怒了老妪,待要再用蟒鞭打人,才想起蟒鞭已经落入杜小草手中。
“死丫头!鞭子还给我!”
杜小草看了看手中的蟒鞭,神色幽暗,诘问老妪:“这头五彩飞蟒,是巫疆难得的祥兽,你们怎么舍得把它炼成巫宝?”
“什么祥兽!就是个不晓事的惹祸精,全须全尾炼了都是它的福气!”
“不然呢?还要剥皮抽筋,魂魄搓成灯芯吗?”
杜小草问得愤懑,手中的春风扇朝蟒鞭扇了几下,让五彩飞蟒封禁在鞭子中的魂魄略清醒了几分,传达出一副清晰画面给杜小草。
在这画面中,它被一群天芒壮巫追打,制伏,首尾固定在一个血淋淋的石槽中,刺耳的咒语呢喃,阳火和阴火交替灼烧,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它成了如今的模样。
杜小草惊诧异常,霍然抬头看向老妪:“你们是把它活炼成巫宝的?为什么?!”
她乍然见到五彩飞蟒成了法器,伤心却算没有愤怒,以为是几百年的漫长时间里,五彩飞蟒出了意外,死后被“废物利用”,淬炼成了一柄蟒鞭,虽然无情却也无奈。
真相却是他们围杀屠戮了五彩飞蟒!
天芒老妪被她诘问,毫不心虚:“这孽畜是一个凶妖豢养的灵宠,图省事扔在我们这里,逼迫我们帮她养,天天跟个大爷一样,还四处口舌惹祸,被人追上门来,只能打杀了它给人赔罪。”
杜小草气笑了:“别人逼迫你们帮着养,你们觉得委屈可以不养,把它撵出巫部,它在山林里也能活得很好,为什么要杀了它?”
“哼!我们养了它那么久,给它擦了那么多次屁股,凭什么白白放走它?万一它怀恨在心,在山林里报复我们的族人怎么办?!”
老妪振振有词,丝毫不觉得理亏。
杜小草略微靠近了她两步,笑容潋滟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嗓音也压得极低极低:“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你想过没有,它是凶妖寄养在你们天芒部的,那凶妖来讨的时候怎么办?”
老妪的面色僵了僵:“那凶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嘛,我怎么听说,她又来了巫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