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一时兴起,在自发聚集而成的“坊市”中摆起小摊,售卖芥袋中那些应景的小物件,符咒也拿出来一些。
毕竟毗邻乱葬岗,此地的生意约到夜深人静越是热闹,巫疆一直有那么一拨昼伏夜出的野巫,哪怕是晚上出来都把全身裹在一件黑袍子里,只露出一对幽幽的眼珠,谈买卖的时候仿佛哑巴,几乎都是用手势暗语交流。
桑飞看得眼界大开。
“没想到乱葬岗弄好了也这么热闹,从前都耽搁了!”
杜小草笑而不语,坐在一块横躺在地上的碑石上,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月色不如往常皎洁,隐约透着赤光,若隐若现,像流动的浮云,又像是月色本身。
她打了个余韵悠长的哈欠,想收摊回去睡觉了,地上的青布上,还剩下寥寥几件物品,符咒也只剩下两摞。
不是她在城上城卖过的那种,是更适合乱葬岗使用的辟邪符和春雷符,除了价钱贵,功效好得很,碾压周围一众同行。
摊位就在乱葬岗旁边,前脚吹出去的牛,后脚就能被打脸,卖符咒的小摊贩因为夸大其词,被去而复返的买主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
唯有杜小草这边,符咒供不应求,连同行都被说服成了顾客。
杜小草懒得应付讨价还价的买主,让小鱼怪代替自己售卖,自己腾身飞上树冠,居高临下俯瞰周围的地界,防止有人来捣乱。
捣鬼也不行。
一个眉心有颗红痣的中年妇人,来来回回绕着乱葬岗转了几次,最后回到杜小草所在的摊位上,开口就不讨喜:
“剩下这些卖不出去的货色,我手头刚好还有点闲钱,打包打折卖给我……”
杜小草倏然落到摊位前,笑容满脸:“大娘好眼力,把整个乱葬岗都逛了好几遍,确认我这儿最物美价廉,压轴好货都是最后才出手的,剩下的这些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你肯包圆,给你个优惠价,十一折,如何?”
红痣妇人气得呸了她一口:“哪来的傻丫头?什么卖到最后的都是压轴?你逛过菜市场没有?卖到最后,再精贵的菜也得论堆!一折!”
话不投机争执多,杜小草懒得浪费唇舌:“十二折!爱买不买,不买离开!我这是小本买卖,不敢强买强卖,大娘你就说给不给得起钱吧。”
红痣妇人气得脸色涨红:“小丫头瞧不起人?!”
“我瞧不瞧得起人,跟大娘你没什么关系吧,你又不是人。”
轻飘飘一句,刺得红痣妇人面色一变,不自觉地倒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小姑娘胡说什么?谈生意怎么还骂人?”
杜小草意味深长地看着红痣妇人,看得她心底发虚,讪讪诘问:“你这做买卖还挑人?”
“不挑人,只要肯出钱,就是主顾,就得捧着,最多打个十二三折,图个吉利。”
红痣妇人憋屈的厉害,嘿然不再开口。
杜小草也不再吱声。
双方无声对峙。
最后是妇人撑不住,蹲下身,对着青布上摆着的物件挑挑拣拣,始终没有询问过价钱。
最终,她挑中一棵半人高的野树,根系上还沾染这赤红如血的泥壤,枝杈逸出,密密挂着许多赤色花苞。
乍一看,野树像是从乱葬岗某个人迹罕至的荒野里挖出来的,虽然看着品相不错,买回去栽进土里就能扎根怒放,可毕竟是阴邪之地的东西,买主们嫌晦气,售价又太贵,无人问津剩在手里。
红痣妇人一眼相中,问杜小草多少钱?
杜小草眼神游移,迟疑着没有开口,一旁的小鱼怪嘴快,报了个自以为的天价。
她以为红痣妇人会暴跳如雷,拦腰还价,然而没有,红痣妇人脸上的喜色藏不住,立刻从袖中拎出一个“大南瓜”,银灿灿,四四方方,粗略估计几十斤重。
周围的摊贩也好,买主和路人也罢,全都被惊呆了!
这么大一坨银子,银子啊!
品相好得让人眼馋,铸造工艺也精湛,手柄仿佛“南瓜蒂”,尾部还有南瓜花,精致无匹,月光下耸动人心。
小鱼怪讶异地瞥了一眼红痣妇人,身上穿戴的还行,都是绫罗绸缎,却有些年头了,颜色晦暗,闻着还有一点腐臭味。
这样的人,随手就能拎出这么大一个银南瓜?
她喊了价,人家按价给了钱,这买卖就成了,不好反悔。
杜小草眼神闪烁几下,默认了,没有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