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洗耳恭听,想不出这之间有些不同。
秘境之主斟酌了一番言辞,缓缓道:“绝世高人,譬如我师尊,他收取的弟子,一般都是凭眼缘,凭机缘,大多出身平凡,遇到师尊之前,连肚子都吃不饱,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入了师父的道场之后,满眼膏腴锦绣,往来都是洒脱不羁的仙首,一个个谈笑风生,法相庄严,指点古今,小徒弟先怯了几分,胆子略小一些的,心性略逊色一些的,从此就匍匐恭顺,对师尊奉若神明,师尊说的每一个字,都当做仙音圭臬,不敢逾越半分,事事处处模仿师尊,希望能学的师尊五六分的本事,便是侥天之幸。”
杜小草蹙眉想了想,还真是这般。
秘境之主面色苦涩道:“我那两个师兄,二师兄出身显赫,略好一些,壮着胆子说要学会师尊的八成本事,大师兄还讥诮他不自量力,能学走六七成已经是大气运,学会一半都值得恭贺。”
杜小草听不下去,反驳道:“若是这般,你师父的道场早晚要被人砸了,嫡传弟子都这么没出息,自认只能学走他五六七八成的本事,弟子再收弟子,再抱着学走五六七八成的心态,就像货郎摊位上的套娃,一层层、一代代的套下去,越套越小,最后还剩下什么?”
秘境之主拊掌大笑:“仙君通透,一语点破关键,可惜人在此山中,总是窥不破,如我两位师兄那般想法的大有人在,是绝大多数而不是少数,你我这般想法反而成了异端,被人侧目。”
“你师父呢,他怎么评判的?”
“师尊对我大加赞赏,夸我有志气,勉励我再接再厉,将来一定要超过他这个师尊,说他年少时气盛,得罪了乌压压的人,待他老迈,那些仇人打上门来,还要我帮着出头撵走呢。”
杜小草莞尔,这师尊倒是明白人,且诙谐风趣,不是古板的人。
秘境之主笑罢,面色又苦涩起来,闭着眼睛倾诉:“仙君有所不知,如我这般大言滔滔的人,心中口中都要超过师父的人,也要分为许多种,一种最常见的,资质跟不上野望,望山跑死马儿,始终徘徊在门外,不能登堂入室,虽有学尽师父所有本事的心思,资质也不行,半途就乏力,无可奈何。”
杜小草点头,资质一事,全凭天意,修道又不是耕田,不是下死力气就行,就算是下死力气,有人天生神力,有人就普普通通。
哪怕是被大佬们相中的幸运儿,资质也有上限。
秘境之主不属于这一种,他的资质跟得上野望,又聪慧努力,非常有希望青出于蓝。
他告诉杜小草:“即便如此,我们这些人中,真正能超越师尊的人,依旧凤毛麟角。”
“仙道凶险,很多人还没能登顶,就陨落了。”
“陨落的也不提,只说活着的,资质足够的,心性也好的。”
杜小草疑惑:“天时地利都齐备,还是不能成功?”
“当然!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样的才俊之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嘴上说着嚷着‘不让于师’,骨子里对师尊奉若神明,平日里显现不出来,到了破镜问心的关口,就原形毕露,我师尊当年,也差一点没熬过这一关!”
师尊道法如渊海,深不可测;
师尊机缘逆天,是天地间的宠儿;
师尊……
各种杂念纷繁,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摒弃不理。
他们身为绝世高人的师尊,平日里是他们最大的靠山,破镜的时候就成了最大的门槛,迈不过天宽地阔,迈步过去身死道消。
师尊不可逾越、不可战胜已经成了他们的刻入骨髓的心魔。
没办法甩开师尊另辟新路,就不会有新的神祗诞生,他们只能匍匐在师尊脚下,蹉跎日月。
这一种独到的苦处,是拜在寻常师尊门下之人无法享受到的苦。
杜小草有那样一个高人祖父,却能脱口说出“青出于蓝”的话,已经强过一大堆她这样出身的贵女。
秘境之主与她是同道中人,他对自己的高人师尊,敬爱崇拜却不盲目迷信,日常交流中,师尊说的观念与他不符,立刻就要出声反诘,师尊不以为忤,他的大师兄无法忍受。
旁人见了,也觉得他桀骜,没规矩。
秘境之主人人贬褒,我行我素,他在师尊面前这般坦然,除了天性洒脱不羁之外,还因为他师尊收他为徒的时候,恰好是心境出了纰漏,道行半点显现不出,乍一看跟普通中年男人无甚区别,日常生活还要靠秘境之主帮衬,从小就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迷信,自己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