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阶下囚,可真论起来,也还能算是一个被囚的国公夫人……可要论实际,却是又有谁会将这位国公夫人放在眼里?
还不只于贾母一人而已,便那同样死得大有玄机的贾赦,说来也是能以一等将军的规格落葬的,可惜贾家怕是没这个操持的能力了。……贾赦已是死了,所以再额如何也不过是死后‘憋屈’罢了,可尚还活着的人却是会活得更憋屈!贾母就看看自己面前那虽看着是在审问自己,可实该是已有为自己定好了罪名备下了罪行就等自己‘认罪伏法’的刑部官员,一时间也真真是有悲从中来的。还得忍了心气道:“大人既代了陛下来讯问老妇,老妇也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莫说大人恐讯问时有所冒犯了,便您此时对老妇刑具加身,老妇也断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就说得对面那人不由眯了眯眼——贾母有于言语间示弱不假,但贾母再是试图做出一副于言语间‘示弱’,下巴却是翘得比谁都高。此两点,俱不合‘时宜’极了,却是又俱在刑部官员的预期之内不假,还别说他比贾母更有倚仗更敢于用强硬的态度压下贾母不合时宜的‘放狠话’就更不假了:他不需要在意贾母如何,他只需从贾母口中掏出同王家——乃至王家之后的多加勋贵都不‘干净’的供词就可以了。至于这供词从哪里来又是如何来的?没有人会在意。尤其皇帝,对此就更不会在意了。……须知皇帝对王夫人是抱有极大‘期望’的,却是万万想不到不等王夫人将他的期待变成‘现实’,这条被通往现实的道路就人为的坍塌了。王夫人死了。她是怎么死的、又是死在谁人的手上固然也是个问题罢,可更为要命的却还在于:既王夫人已经死了,那贾家……又还剩下几个‘能死’、‘可死’之人?不多了。所以这位刑部官员也就急忙忙的被派来审讯贾母了——他甚至都无需从贾母口中真问出什么来,只需做一副自己有审讯过人的模样来就好,不然若叫贾母也随了那王夫人一般连刑讯堂都没走过一回便不幸‘壮烈’,那皇帝也真真是便有备下谎言都找不到能代为出口的人了。再有,这位官员自己是实偏向二皇子程镮的,对王夫人在将二皇子的岳父拖下水后就死得干脆利落的行径,也自是十分之恼怒的:他不奢望于自己能想出办法再证明得了甄家的清白……毕竟甄家也真没甚可清白可言的,但在自己一方已经是被泥潭子圈住之际,再看旁的人能于泥潭外谈笑风生,也就怎么看怎么眼红了吧?故,在两大‘背景’都不约而同的奔向同一目的地时,这人再‘审讯’贾母,也就能审讯得极为轻易了:实不是在审讯,而是装相!也因此全不在意贾母又说些什么了,只故自按照自己预期的节奏就亲亲缓缓的笑一声:“老太君说笑了,您位尊年迈,本官又如何敢动用刑具了,也自是会慢慢的等您回想起可言可表之话,方是正理。”……等?这位刑部的官儿自然是‘等’得起的。不说他此时坐着贾母站着,就说他询问贾母可不是将人带回刑部于众人瞩目的环境中之下一问一答,而是自己来了贾家切于贾府中寻了一处虽不算是封闭终究有隔绝贾府内外视线的院子……就知道他‘预备’做些什么了。且他的提问也实不需要贾母做答:他需要的还真不是结果,而仅仅是过程罢了……或者,直接点的说法就是这人不过是在制造自己有在‘正经走过程’的假象给外人看。顺便给皇帝以‘唱和’。——立意既不正,又如何能奢望过程了?这人也就理所当然的忽视了贾母因自己话语而愈发青白的面色,且好以闲暇的就将放置于桌面的茶具握了一握:京城的冬日冷啊,更兼他此番可是来做‘正经事儿’的,便不好真就摆出一副闲暇的模样来了。手炉不敢抱,火盆子也只敢在远离自己和贾母的角落处放置一二勉力支撑,再有寒气无孔不入的渗透,这在空落落的屋子里真坐久了,也是真难熬!只这人对此却是极为乐见的:他难过了贾母只会更难过,还别说他面前尚有摆上一杯能暖胃的热茶——贾母可是什么都没有的。故,便是拖,也终究是他能拖见胜利的终点。想到这里,他微微搓了搓指尖,仿佛留恋般的感受了一下那透过骨瓷壁传来的温度,好以闲暇的等看贾母又能在自己的面前挺多长时间了——哪怕这老太婆真挺到厥过去了,他也是不惧的,不过是将人叫醒后再继续现下里的工作罢了。却是想不到,不等他靠‘拖’取得最终的胜利,那贾政就急急忙忙的来拯救贾母了。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