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摆着一套完整的茶具。梧惠莫名闻到茶香,总觉得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样的茶叶,能在二十余年后,还散发出这等新鲜的香气呢。
她走上前,发现紫砂壶里残留着新鲜的茶渍。
一种恐惧在光天化日之下瞬间将梧惠笼罩。
严格来讲,是黄昏了。?6?§1?看ˉ·书??网]?¥ .追|最}`/新$?章1?节??D她找到这里花了太久。而现在,很快就要入夜了,温度流失的速度让她敏锐地察觉。这壶,绝非二十年前的残留——哪怕是几天前,也绝不会保有这样的湿润温度与色泽。
她几乎能想象出一个模糊的背影,曾在这满室灰尘与冷寂中,煮水、泡茶、静坐……而她分明已经观察过了,这里并没有任何人在近期活动的痕迹。即使是不属于自己的脚印,也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埃。
是谁?他是如何在这里生活,又为何没有留下半点存在的痕迹?
梧惠的指尖轻轻颤抖。她的视线停留在茶壶上。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伸出手来,缓缓蒙住了自己的左眼。
这只茶壶变回了陈旧的、干燥的模样。
她又将手挪向右眼。
略微湿润的茶垢出现了。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攥紧。天色越来越暗了,那种忧郁的昏黄转眼向清冷的幽蓝转变。她想逃离这里,但是,她又觉得什么东西近在咫尺。
紧紧地按住自己的右眼,她跑回到走廊上。遍布灰尘的地面,出现了明显的脚印。这些脚印是新鲜的,像不久前才出现。脚印的大小,和彼此之间的距离,都略胜于梧惠。这应该是一位比她更高的成年男性留下的。
她的心跳像打鼓一样。没来由地,她想起那个破损的拨浪鼓来。幻听似的咚咚声在脑海里响起,越来越清晰。可是,这声音很快转变成了机械沙沙的运作声。她顾不得遮遮掩掩,而是立刻打开准备好的手电,疯狂地跑过走廊,视线飞快地扫视每一个堆放仪器的空间。
没有明显的运作声……但一定是来自某种机械装置。在哪儿?是什么?谁干的?
终于,她的脚步停留在某处房间前。这里很空旷,角落堆放着原本的桌椅板凳,中央也安置着笼罩防尘布的器械。声音并不是从这里传来,但确乎是来源于这间房子的。梧惠的手电光迅速在房间上下扫过。她屏息凝神,终于听清了声源。当梧惠靠近的时候,她看到一个椅子高低的器械,被白色的床单所笼罩。
“呀!”
一阵突然出现的、咿咿呀呀的女声后,紧接着梧惠的尖叫。与此同时,她爆发的勇气促使她扯下眼前那张白布。里面竟然是一个收音机。款式很旧,皮质部分已经掉漆,倒是像极了二十年前的产物。它不需要电线,但需要电池。
而那收音机里断断续续播放着的,是不通戏曲的梧惠也曾听过的、知名的歌词。
青史……灰冷,黄泉路路路漫碑——无字;
洪洪洪荒,倾覆,犹闻——故人歌、未停……
像是有人将故障的旋钮拧转,也像歌唱者被扼住喉咙,戏曲的声音渐渐消失,带着一股扭曲尖锐的尾调。这下梧惠彻底被吓坏了,她连连后退,手电光扫到别处,又令她瞥见一缕正在游走的黑色长蛇。不对,那究竟是蛇,还是,头发?
看不见的指尖从脊柱爬上后颈。每一次手电光柱落入阴影缝隙,梧惠都怀疑还会有什么东西倏然扑出。屋内仍旧静得出奇,却也仿佛处处埋着低语。这座房子不仅记得过去,它还在看着她,从始至终。
梧惠慌张地逃向一楼。她明显感觉到,黑暗中,自己的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迫近,如急切的雨声追击而来。无论如何,不能被那东西抓到。那脚步的声音如此缭乱,定不止一人。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大概是那些擅闯此地,又亡于神无君刀下的鬼魂作祟。
单手拎着的沉重的手电,加大了她逃生的难度。那脚步声明明轻得像羽毛拂过地毯,却如鼓点般敲在梧惠心口。耳边的风像是无形的呜咽。
“对不起……对不起……无意冒犯——”
虽然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但她还是连连叫喊,声音在宅院空荡的回音里显得滑稽又绝望。影子们自然没有回应,只追,不紧不慢,仿佛对最终结果充满笃定。
她跌跌撞撞地绕过障碍物。维护转身、穿门、撞倒几把积尘的木椅。慌乱之中,她来到了冷家大院的后院。这里便无人打理,到处都很杂乱,还保留着发生冲突与逃生的痕迹。梧惠无从落脚,不知还能往哪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