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当真有趣。
沈珏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略用了些力道,元羲吃痛,伸出手来打他。
公主的花拳绣腿虽是不够看,但她那精心养护的指甲却十分锐利,尾指随意一挠,便在他眼角处勾出一道血痕。
今日,竟是她先叫他见了红,吃上了苦头。
这公主殿下,当真是一分亏也不吃的。
沈珏心中一哂,抓住了元羲的手腕,施施然问道:“殿下,要继续吗?”
都这样的时候了,他竟还问出了这一句,元羲听了笑了起来,这要命的男狐狸精是要她亲口认下这一切。
虽是见不得光的关系,却也要她亲口认下,他们之间是互相需要,彼此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既是如此,以后便是愿赌服输。
幸而元羲也不是害羞扭捏的主儿,她只干脆道:“继续。”
最后一只飞蛾受不住火的引诱,扑进了宫灯,燃了翅膀,刹那死去。
宫灯吞噬了那一群飞蛾,又燃了片刻,挣扎了几下,便就这么熄灭了。
此处少了唯一的光源,只剩一片黑暗。
但有些事,是黑暗中也能做的。
夜色掩藏下,有大大的落水声传来。水花盛开,溅起无数人间云雨。他们同时跌入了那个名为欲望的漩涡。翻江倒海,彼此吞没。
那些暧昧的喘息,淅沥的水声,此时此刻的心跳,在黑暗下格外清晰分明。
月亮碎在元羲的眼眸中,她抬头望上去的时候,觉得月亮一晃一晃,竟似在颠簸流浪。
沈珏觉得,他最荒唐的梦,也比不过今夜这一场。
现实中的公主殿下和他梦里的公主殿下是决计不一样的,没有人能是她,他的想象也不能。
若不是那些梦,他也不会那么快意识到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望,若不是今夜,他也不会如此彻底地意识到那些梦终究只是梦。
公主殿下总是能叫他惊喜的。说是讨教,也不知是谁向谁讨教。
汤池周边的草木中有星星点点的流萤,随着宫灯暗下,开始纷扬登场。它们如此不解风情,却又不知不觉成了这风月的一部分。
今夜格外漫长。
元羲趴着池壁上,扯了扯从树上垂落下来的铃绳,清澈的铃声响起,传向远方。不久便有人送了东西过来,放在桃花树下,复又拿下熄灭了的灯留了盏新的,便飞也似的离去了。
送来的大抵都是些衣物鞋袜,沈珏看了看,竟是套男装。
她倒是准备充分。
他似笑非笑看过来,元羲面不改色问道:“你要不要?”
他原来那一套入了汤池一泡,已是再不能穿了。公主殿下如此贴心,他又怎好不领情。
于是便道:“却之不恭。”
元羲懒洋洋靠着池壁上,看着他穿好衣物,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殿下可要我帮忙?”
她骄矜地抬了抬下巴,道:“却之不恭。”
沈大公子自是亲力亲为服侍到位,从头发梢到脚底根,一处不落,要不是实在不会绾发,便那发髻也要替元羲弄好了。
差一点便要抢了九月的饭碗。
离开汤池,外头略有些寒意,元羲拢了拢衣袖,拿下了宫灯,看到了沈珏站在一旁,问道:“怎么还不走?”
看看这是什么话,竟是用过就丢。
沈珏叹了口气,道,我送殿下吧。
元羲看了他一眼,道:“我住在哪处你都摸清了?”
沈珏摸了摸鼻子道:“大致方向总是猜得到的。”
元羲把灯递给了他,沈珏接过,当先一步走在前头开路,公主殿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宫灯在夜风下摇晃,灯火亦随之摇曳,一忽儿暗一忽儿亮。沈珏突然转过身来同她道:“殿下,这灯火明灭不定,还是我牵着你走吧。”
说罢手伸了过来。
元羲看了看他的手,又抬眸看了他一眼,终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这不算什么,她对自己说。他们已经做过那样亲密的事,如今不过牵个手而已。她却是不知,这世上便是夫妻,也少有这样牵手同行的。
沈珏牵着元羲的手,提着灯,两人并肩走在去她寝宫的路上。
昏暗的光线把他们的身影叠在一处,虚影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难分清。
人与人的界限便是在这一瞬跨过的。原先泾渭分明的两人,因了这一刻的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