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现在的你,确实有资格做我的盟友。”
沈珏点了点头,难辨喜怒,道:“哦,那下官真是荣幸之至。”
元羲道:“我却看不出你深感荣幸的样子。”
沈珏似乎是笑了笑,道:“今日已说了太多话,想来殿下也已十分疲惫了,若无其他事,下官便告退了。”
见元羲不语,他转过头,迈出了这道门。
廊下挂着风灯,昏黄的灯光笼住了他一瞬,下一瞬,那道身影便转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是夜,元羲做了好些梦,那些梦光怪陆离无奇不有。其中有一个格外叫她记忆深刻,是她居然成了沈珏养在深宅里的姬妾,失去身份和地位,同旁的以色侍人的女子没有什么不同。梦里她被猫狗一般驯养,成了一个彻底的玩物。最后,她似乎把一支匕首插入了那人的胸膛。
元羲惊叫着从梦中醒来,然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她睁着眼睛看着帐顶上垂下来的金色流苏,直到天亮。
梳洗过后吃罢朝食,又写了两篇字,元羲便叫人套好车驾直往九川先生府而去。
老谭一见到她,便直嚷着稀客。
元羲把胳膊往前一伸,大大咧咧道:“你帮我诊个脉,看看我这身体如今能否怀孕。”
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家,行事格外不羁,听得老谭直翻白眼。
老谭给元羲号过脉,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道:“你去岁给自己下了猛药,伤了元气,经过快一年的调养,养回来了不少。你放心,还不至于不孕。”
元羲心中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老谭觑着她的神色,摸不着头脑道:“怎么了这是?一大早跑我这儿来,只问自己能不能怀孕,你莫不是怀春了?”
元羲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皇上很快要给我赐婚了,命我嫁给沈珏。”
老谭“哦”了一声,也不问前情,只看着她问道:“你不想嫁?准备从我这儿拿个不孕的诊断去回绝皇上?”
元羲叹了口气,道:“换你你嫁吗?”
老谭跳了起来,嚷道:“你这是消遣我呢!我一个老头子,什么嫁不嫁的。”
见元羲不答,他又道:“你不想嫁,叫你舅舅出面不就得了。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尚未婚配的表哥?叫你舅舅同你父皇说,就说你俩从小就有婚约,是你姥姥在时定下的。只等你表哥到二十五岁两人便成亲。你舅舅出面,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转机。”
元羲瞥他一眼,道:“我舅母不想我表哥娶我。”
老谭哼道:“这事儿是你舅舅做主,你舅母说了可不算。不过你这小丫头长的,确实不像是婆母会喜欢的样子。”
元羲简直想立刻就甩袖而去。
老谭见她眼神如刀,忙又道:“你这里不通,便从沈珏处下手。你看看,爱慕沈珏的小姑娘里头,有没有家世特别显赫的然后爱他又爱得昏了头的。在圣旨未下之前,把那两人送作堆,届时,他自然娶不了你了。”
元羲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
老谭瞧见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便知她心中是有了人选。
他摇了摇头,叹道:“沈珏真可怜。”
元羲眼皮猛地一跳,想起梦里自己满手鲜血。
她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手猛瞧。
老谭见她发呆,不由轻咳一声,道:“有什么话,不妨与我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羲于是捡了能说的与老谭说了个大概。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儿听了只是哈哈一笑,道:“怪不得你表哥先前走得那么急,原是后院着火了。沈珏还真是个香饽饽。”
元羲叹道:“沈家有皇后与当今天子的嫡长子,沈珏明摆着前途无量。未来的镇国公夫人,这个位置如何不叫那些已远离皇权多年的家族动心。”
以沈珏的婚事为诱饵,把铁板一块的荆州士族分而化之,更引入了沈家的势力与顾家相争,这一招,当真老辣。
老谭见她这样说,忍不住看她一眼道:“这样的香饽饽,你竟是不要?”
元羲板了脸不说话。
老谭叹气,问了个问题:“若你是他,你站在他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元羲不可避免地在这个假设的前提下思考。
若她是沈珏,她自然会不甘自己受皇权胁迫,不甘心自己成为天子的棋子,自己的婚事被利用,她会想为自己搏一搏……
元羲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