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的那一侧，袖口之处，都已经微黄。

翟折坐在那冰棺的一侧，那矮烛台就立在那冰棺之上。因为冰棺存放之地，必须没有强烈光线，这烛火也算幽暗，正好适合这存放冰棺的密室。

翟折便是每日入夜都要在这密室就寝。这密室没有床，没有椅子，他便提着这幽篁小灯，轻轻踏入这密室的门，似乎这冰棺内的人并非生气全无，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在这密室的每个夜晚，他思念的，是那时候与小妖的欢歌伴舞。是那歌舞坊内，那霓虹之下，红色的纱幔，映照在月光的壶酿之下，都显现出漫地酝开的湖台。

柳烟姑娘用薄纱裹着小腿，小腿又白又细，修长而美观，双足洁白，勾勒在月光之下的灵动。点越，而又落地，在月光之下的，攘攘人群之中，带动着一片舞女，迎月而舞，雀跃欢歌。

那时，他便带着众贵家郎君，郎君们都生的俊俏，一袭白衣，长长的垂落在地上，那黑色青丝，长而黑，并未有所束缚，全全垂落在衣间。

那一晚，晚风吹动，心意阑珊，只要垂半分眼眸，都会觉得那俊俏公子天生带着几番愁思，是个多情的红尘浪子，能与他逍遥一夜，缠绵一生。

吹埙悠扬绵长，胡琴悦悦声响，古筝铮铮，抖动的琴弦生生悦耳。即使那琵琶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却还是不及那长啸的万分之一。

那些舞女姑娘，没有一个不被这长啸所吸引。一个个舒展着，眉眼间尽望向那吹奏长啸的郎君。

那郎君是这折柳坊的坊主，而听闻那舞坊内最善舞的姑娘，便是那为坊主的夫人，柳烟姑娘，两人夫妻深情，伉俪惹人羡。

烛火一晃，那侧靠在冰棺前的男子，被眼前的幽幽烛火的摆动，晃了眼，眼前所思念的，又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还是那折柳坊，他心意已决，他布下结界，用尽最强的结界之术，要将那柳烟姑娘困在这折柳坊之中。那殿中央的柳树，在结界之下，强烈的摆动，那一道道柳叶长条，挣扎着，肆意飘动着，要突破这结界。

无果，一切都无果。那柳叶长条，最终还是只能在那结界中，就如那柳树之下的柳烟姑娘，并不能在此刻醒来，突破结界，并阻止他的夫君，不要去，不要去那不可能胜的，还会让他，让她丢了性命的一战。

小妖最后的那一刻，又出现在翟折的面前，那用自己的手，亲手从自己的胸口，指尖划破肌肤，血肉涌出，染红了犹如青葱的一双妙手，那红色的还在跳动的心，从她的胸口剥离，连着心脏的血脉，被尽数撕扯断裂。

翟折突然睁开双眼，每每入睡之际，这一幕便会出现他的面前，他的小妖，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为他博得苟活的机会。

而他，有了这条命起，便不再苟活，他要做的，除了复活小妖，还要这天界，竟归魔界，让天界为这错付出代价。

这些年来，这密室，这冰棺，还有这矮烛台，承载了太多他对小妖的思念，他对小妖的悔恨，还有，他对小妖的爱，延绵无绝期。

距离能够产生美感，那么时间能够做的，便是将一份爱延长。

天明万里晴，翟折早早便做在那大殿的高座之上。黑色的斗篷之下，谁也看不出那高高在上的魔尊，昨夜因为没有睡好，眼角之处，那深深的灰黑色，此刻也是十分的乏。

霖霄走入大殿，那些站在一旁的魔族小兵将，十分恭谨的俯下身。他们可都记得，上一次大殿上那番场景，便是时刻提醒着他们这群人，眼前的这位魔族霖霄，天界镜中仙，惹不得，必须恭敬了对待的。

“禀报魔尊，魔心已入白囚凤。”说着便看着那高座之上的魔尊。

那黑色斗篷带着的帽子，掩盖了半张脸，虽然看不见那一双眼睛是怎样的神情，但那帽檐之下的唇，弯起了一丝丝的弧度。

翟折原本是困的疲惫，此刻便是困意全无，甚至还带着兴奋。他要降伏天界这件事，他已经失败了一次，已经失去了小妖一次，便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但他并未当即表态，魔心入了白囚凤，是对那天界而言的，而要救回柳烟姑娘，需要的是那曼珠沙华。

“那曼珠沙华的转世妖女......此刻，身在何处？”

霖霄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这个问题他已经设想过魔尊会问，此刻也是应验了。

不过，这一次，他决定要如实答复。毕竟，他即使再喜爱乔月珩瑜，但生为魔尊的翟折，是他的恩人，有他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恩情，有那些天界神佛所没有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