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条幽暗的通道,一直通向那唯有一点明亮的地方。他在这里存活久了,即使是闭着眼睛,也可以靠着脚步记忆走到那处黑漆的塔中。
但他还是喜欢看着那微弱的一抹光亮,双眼盯着那点细点儿,像是漆黑夜色之下突然出现的一只萤火,他看见的,指引着他向前走去,不论那条路是否是他该走的。
他早就不在乎如何东西,也早就无所畏惧了。
进塔的大门为他而打开,他的脚步走进塔中。
一切都这么应时而合,让他无法停下脚步去等待,也没法停下脚步去回想。
“霖霄拜见魔君。”他恭敬的屈膝蹲下,将怀中带着的晨钟法器双手奉上。
他可以完成他的承诺,尽管这不好看。
魔君仍旧一袭黑衣,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白衣少年。
少年俊俏,仍有岁月芳华的韧性,稚气已经褪去,留下的却是一身傲骨。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魔君接过霖霄手中的晨钟,一只手握着这圆盘状的东西,还是有些重量。
他拿着晨钟走回高台之上,仔细端倪着,并未叫这手底下的少年起身。
霖霄便一直跪着,也不抬头。
他知道魔界此刻虽未大变,却也已并非昨日。
魔君能够完全坠魔,定是下了极大的心。
成神难,坠魔亦如是。一旦坠入深渊,便是千人拉万人拽,也难以从充满沼泽的无尽深渊之中将一个已经没有一点儿欲望的人带出。
便是成了魔,也就再也回不去了。
魔君曾几何时,也是那般的白衣少年,头束发带,发丝凌风飘然。执手一只长啸,扶手一折柳,将那柳藤绕在发丝上,立天地而下。
微风吹起衣袍的模样,当真还有要比那镜中仙灵气几分。
清晨露珠不比他双眼灵动,山峰凌厉也没他眉峰挺拔,清秀灵韵之下,一抹微红唇,吹动长啸,渺渺仙音,便如那微风细雨斜下。
人间极乐盛宴,时间荣华之景,全随那雨滴落般的音符洒落四海八荒。
他面容善,举止雅,挺身而立之时,宛如一面笑佛,指尖捻着的仿佛不是柳丝,而是为凡界祈福的运数。
最终这尊笑面大佛被摧毁,被崩塌,成为一堆碎屑。天界再没用他立足之地。
他沦落红尘也罢,化为尘泥也罢,千百年来的漫长岁月也如凡间光阴白驹,指尖细缝。
终是沙漏丟了沙。
指尖合不拢之时,熹微也未曾进入过他的手掌。
世界没有抛弃过任何一个人,只是没有更好的对待他罢了。
……良久,魔君将那晨钟收入掌心之中,才抬起一双混浊漆黑的眼眸,对着底下的白衣少年郎说到:“起来吧,你先下去,我过些日子再将其给你。”
霖霄站起,双脚微有些麻木,面上却是没有吭一声。他少年锐气,十分桀骜。
“大概需要多久?”他问到,乔月珩瑜还在修容谷,虽已经布下幻术阵,但他到底还是十分心急担忧,恨不得将东西给了魔君而后撒腿就跑。
魔君却是没有想到霖霄如此心急,似乎不愿在这魔界多待那么一会的模样。
魔君沉冷着省到:“何必如此着急,三五天总该还是能等的吧!”
话语随着最后一字落下,衣袖挥摆,发出呼咻的声音。
霖霄便只好会到:“是。”便自行退出了大殿。
三天五天,又怎知变数不会在其中一天呢。
眼下,却也只能等,做这最徒劳无益的功夫。
他的屋子在东角殿的方向,同魔君在一处。
到底还是珍惜他,从前那番的情谊,也总归是真切的。
只是,这东角殿的地儿上,何时出现了这许紫色的鲜花地。
土层十分松软,像是刚刚才摘种上不久的,走进几步,还能闻到土层夹杂的湿漉气味。
这是何意……霖霄不禁自问
魔君可未有这等癖好,种片花田,就在自家院子之外花红柳绿的铺着。
真是好雅兴。
他移动到那花田之上,看着脚下的细小花瓣。
花瓣一叶叶展开,像手掌碰着一抹微微发黄的花蕊,如佛莲一般呈现在眼前。
霖霄盯的仔细,才发现到这花…好似眼熟。
百花神殿,人间苦疾,便是此花。
只是,细微再瞧,与记忆之中那番,又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