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不住滚落在瓷瓶的碎片上,连城也没有抬手去擦。
凉雨知秋,青梧老死,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引出哭魂蛊是一项大工程,连城也不可能连续三天三夜不吃不睡守在莫青璃chuáng前,况且钟离珞那里也需要人照顾,于是连城去找huáng槿,让她来照料昏睡的莫青璃。
怎料huáng槿却面露难色,嗫嚅道:“我……可不可以去照顾夫人?主人这里,你来就好。”
连城心里没来由的跃上一丝喜悦,她挑挑眉,神色微讶道:“你不是喜欢阿璃?定会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huáng槿看着连城,琥珀色的眸子里含了连城曾经苦求而不得的情绪,而后低下眉,摇摇头,轻声说道:“我……还是想去照顾夫人。可以么?”
连城半晌没答话。
良久,huáng槿听见面前女子嗓音淡淡的:“不可以呢。”
此时已是半夜,铜灯台只点了一盏烛火,映得室内一片昏暗,连城的眉眼掩在房梁的yīn影里,看不清她的情绪。白色裙角移动,锦缎摩擦的沙沙声就像晴好时院中梧桐随风起舞。
她说:“我去钟离房间。”
huáng槿心被轻轻一扯,她捂住胸口,蹙起眉头,陌生而熟悉的疼痛终于是为了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一句无足轻重的阻拦,她便这样难受了。那自己以前一直以来的冷语相拒该伤她多深,她有多爱自己,才能够永远在自己面前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如今,她不想拒绝了,原是晚了么?
自从上次她替自己挡过韩荃坤一剑,醒过来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就突然转变了,非但不再缠着自己,反而愈发冷淡了。
人总是这样,时常在自己身边的往往不在意,冷不丁消失了,却时时刻刻牵挂着。从依赖变成喜欢,需要多长的时间,huáng槿现身说法,不长——两年。
huáng槿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一闪身追了出去,连城已经打开了钟离珞的房门,正要合上,门缝里却映出半张女子焦急的脸。
连城重新将门拉开,眼带问询。
“等给主人引出蛊虫,能不能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我有话想对你说。”
连城皱眉,“什么话,现在不可以说么?”
或许是因为跑得太快,huáng槿面色比往日红润,而耳朵更是红得鲜艳,活像菜园里刚刚成熟的番茄,她咬了咬下唇,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
“嗯?”huáng槿一怔。
“我已经答应了。你还有什么事情么?”连城与huáng槿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并不是完全正对着她,眼眉上挑,浑身透露出一种不耐烦的讯息。
huáng槿那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胆量终于给磨得差不多了,她讷讷点头。
“有事?”
又摇头。
“到底有事没事?”
“啊,没事没事。我先回去了。”
huáng槿走出两步远,刚想回头再看她一眼,却听见房门嘭的关上了。
……
八月初六,夜,月上房檐,光凉如水。
莫青璃身上的哭魂蛊终于全数引出来,连城于后院凉亭赴huáng槿的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连城站在亭外望着鹅huáng色裙衫的女子,心绪复杂。
“你来了。”
连城看着她的脸,她似乎刻意打扮过,比之往日的清秀可人,姿容明艳了很多,连城一瞬间想起的便是那首《佳人曲》。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神色依旧淡淡:“嗯。有什么话,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