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热茶端了上来，男子先给殷无执斟了一杯：“我还以为殷先生也是听闻了消息才赶来苍霞城的。进城便进城，为何还要收敛气息呢？”

“我觉得我那徒弟的父亲不一般，想来探探家世。虽说以修士身份直接询问也行，但我不愿张扬。”殷无执本来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将茶杯端到嘴边抿了一口。

“不是把他甩给家人后便不管吧？”男子调侃了一句。

“什么话！”殷无执微微皱眉，“你我击掌为誓，我自会尽好人师责任，岂能言而无信？”

“玩笑而已，殷先生见谅。”男子急忙致歉。”

“无妨。”殷无执说，“对了，你既然进驻苍霞城，可曾听说过齐家？”

“齐家？”男子皱眉思索片刻，“苍霞城中，齐姓人家不少，但有资格直呼为‘齐家’的应该只有城北那一户，乃是此地首屈一指的豪阀，家大业大，权势很盛，苍霞城内基本仰其鼻息，就连玉江郡守也要卖几分薄面。就连我等兵仙于此地临时的居所也是齐家产业。殷先生为何突然打听这个——是了！”男子突然恍然，“那少年也姓齐，殷先生是为此事而来？”

“正是。”

“巧了，在下来苍霞城这几日，倒是从此间红尘中翻拣出不少齐家旧事，都是与这少年身世有关的，殷先生可有兴趣？”

“愿闻其详。”

“并不算如何详细。齐家家主齐白琥老爷子曾为前代漳州侯幕僚，同时也是当今玉江郡守的半个恩师。育有两子。其中长子齐怀知书达理，文武双全，身兼数门街市杂艺，深得齐老爷子心意。各方权贵皆来提亲，几乎踏破齐家门槛。老爷子尚在踌躇时，未曾想齐怀却已经与屏山湖旁一渔家女私定终身。父子之间大吵一架。齐怀叛出家门，与渔家女在屏山湖旁定居，打鱼为生，育有一子——正是那少年。”

“你为何会如此了解？”殷无执问。

“兴趣使然而已，红尘中此类故事百观不厌，比起说书话本生动得多。”男子啜饮一口茶水，“说起来，我记得那少年根骨奇佳，不知修道天赋如何？”

“如今已是练气初期，”殷无执回答，“一晚上便能凝练气感，循环周天，甚至不需要我如何指导。”最后一句他说得有点心虚。

“了不起，比之所谓少年天才也不遑多让。”男子由衷赞叹，“难怪殷先生会来苍霞城探寻他身世。那齐怀确实不一般，教子有方，只是严格意义上来讲与齐家并无太多关系。可惜齐怀已为恶蛟所害，此人若是能进我荡海关，想来不出五年便能跻身兵仙之列。”

两人又在茶楼上坐了会，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热茶转温时，男子似有所感，霍然起身：“殷先生，同僚传讯，有事相商，失陪了。”

“后会有期。”殷无执说，继续在茶楼上坐着。原来只是一介世俗豪阀而已。他默默地想，继续往肚子灌温热的茶水，同时感知齐幽谷的位置。此前他悄悄在齐幽谷身上附着了一道神识。自己那便宜徒弟此时就在城北，多半是见家人去了。

齐宅很是气派，规格几乎等同王公府邸，门前大路宽敞足以并排走马。齐幽谷站在坚实的石砖上，望着朱漆的大门，一时间感慨良多。时至今日，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父亲此前为母亲求医时，具体跪在哪个位置，而他则为了父亲撑了一夜的伞，出城时全身淋得湿透不说，手臂更是酸痛难言。

祖父，当初苍霞城所有医馆都不愿为母亲接诊，是出自您的授意吗？齐幽谷想起当初祖父来屏山湖探望他时那副疲惫却和蔼的脸，父亲想来也不这么认为，不然也就不会耐着性子跟祖父谈话。齐幽谷隐隐地有种感觉，如果当初自己点头同意跟祖父去苍霞城的话，父亲可能不会反对。

齐幽谷还在出神，肩膀突兀地被人推搡了一把。齐幽谷立刻下意识地扎稳双脚，身躯一动不动，反而是来人往后踉跄了数步。那人好不容易站定以后，恶声恶气地叫唤起来：“你是哪来的叫花子？不知道现在咱们齐家不欢迎你们这些人了吗？赶紧走开，再杵在这里拦路，小心老子放狗咬你！”

这人言辞怎的如此无礼？齐幽谷微微皱眉，打量着面前的齐家家仆。是个脸很生的愣头青，齐幽谷依稀还记得当初为齐家看门的是个老头，似乎跟父亲认识，唤过一声父亲小名。伞也是老人递给齐幽谷的，彼时他脸上那夹杂在皱纹间的同情与无奈，齐幽谷记忆犹新。

“你是谁？”齐幽谷反问，“此前为齐家看门的老人家呢？”

“老范头吗？死了一段时间啦，现在老子才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