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翻腾的酸楚,眼睛不觉中竟有些发潮,像极了上海弄堂里那些晾晒的衣服,任风吹日照,还是发霉的阴湿。
军部此刻已乱作一团,巡逻队侦查员几乎全部出动,徐若愚涌动在进出的人流中却一片茫然,他怀揣着文件踽踽前行,成群的士兵如波浪般不断朝外滚动。
徐若愚好不容易挤到前方恰好碰见机要秘书,他慌上前询问,“这怎么了,整个军部跟马蜂窝似地!”机要秘书满头汗的催促边士兵边道:“还不是少帅的命令,全城搜索少夫人!”
少夫人?
徐若愚的心瞬间如银瓶乍破,血浆四溅,终身都流淌着窒息的痛。
“少夫人不是死了吗?”他像僵尸一般木呆的问出口。
机要秘书烦躁的答上,“谁说不是呢,可少帅非认定少夫人就在北平,这不整个军部都被折腾着去找人。”
徐若愚耳边不断的嗡嗡作响,吵杂的人群中,他如一块上好的木雕伫立在原地,按在文件夹上的手却是微凉。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
“咦,徐参谋您是来送文件?”机要秘书指了指徐若愚紧搂在肋前的文件夹。
徐若愚一怔慌将文件夹塞给了机要秘书,“麻烦帮我交给少帅,我忽然想起家中有些事,我得先回去一趟。”
机要秘书刚接过皮质文件夹,可徐若愚却拔腿疾步跑出了军部。
袁尘盯着桌子上那张泛黄的纸笺,飘逸柔美的柳体勾勒出“长相守”三个字。
仅仅是这三个字却如一点炭火,他如死灰般生命中的一星微红的炭火!
“少帅!”机要秘书递上徐若愚的文件夹,袁尘随手翻看着,可心早已不在方正的馆阁体小楷上,他不经意翻过一页,心却不住的往下坠,不断下坠,直至坠入万丈深渊中。
爬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稿纸下方竟被人用指甲细细撕得缺一块少一块,其实撕的并不宽,极窄而不易察觉的小长城延在稿纸的下方,袁尘的双眸却蒙上了一层水壳,他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一不小心水壳就会破掉。
曾经玎珂在军部后院内消失,何副官和他四下寻找皆不见人。可袁尘轻轻一瞥却发现红砖地面上躺着一小节被揉搓不成样的绿草,就是那根绿草的指向他才发现电报房内的玎珂。
她的手总是难以停歇,时常喜欢乱抠揉搓各种所能触及之物,他却认为只有强烈缺乏安全感之人才会如此,因而便更加宠着她。
袁尘的指尖轻触摸稿纸边缘的参差不齐,徐若愚这个名字却暗浮出心海。
“徐参谋可有女朋友?”
机要秘书一愣,发现袁尘在问他便是赶忙回答:“哪里有啊,他单身汉一个,整日不近女色,弄得军部上下都传言徐参谋有断袖之癖!”
机要秘书一向对各个军官情况熟知,此刻他却笑着讲给袁尘听,袁尘微皱了下眉,手却仍按在稿纸的边缘处。
他不可能单凭这一点就给徐若愚判了死刑。
毕竟徐若愚当初曾亲自将玎珂从天津送回。
“少帅,有消息了!”何副官忽然推开门,大汗淋漓的站在袁尘的办公桌前。
“什么消息,快说!”袁尘顿时拍桌而起。
“据这几日调查,到处去买红衣,和田玉的只有一人!”
袁尘屏气凝神等待何副官的答案。
他已找玎珂找得发疯了。
他知道玎珂钟爱红艳之色,他便高价买下整个北平所有的艳色旗袍和红布;他知道玎珂喜欢戴和田玉,他竟囤积了全城的和田玉;他知道玎珂爱吃特色点心,他居然封锁所有的街边商贩!
只要她还活着,她这辈子就只能是他袁尘一个人的!
何副官紧紧的攥着衣扣,浊重的声音却是一字字吐出:“徐-若-愚!”
袁尘刹那间脸颊苍白得如一匹白绫,一对漆黑的眼眸瞪大,犹如白绫上被灼烧的两个黑炎炎的窟窿。
当真是他!
“玎珂,走,快收拾东西!”徐若愚匆匆闯进屋内。
玎珂极慢条斯理的吃着饭,银筷子上的玉钿啪啪作响,她瞧着徐若愚急促的模样却开口低声问:“去哪里,这么急?”
“美国!”
正文 终于相见
美国?
玎珂手中的银筷子顿时掉在了地上,她几乎欢呼雀跃的冲回房内收拾着行李,终于可以去美国看久别的孩子了,玎珂想着就不觉眼眸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