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慕箫趴在塌下,缝隙只露出父亲的军靴,和匍匐在地上的母亲旗袍一角,“你居然敢出卖我!”
殷慕箫的母亲却恍然恢复了正常,竟抬起冷冽的眸子透出极度厌恶的眼神,“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两广司令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她却痴痴颠颠的笑了,两鬓的头发只显出瘦得过尖的下巴,“杀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以为你逼我给你生孩子,用鸦片能留住我的心?我告诉你,我恨你,恨不得你马上就死!”
殷慕箫安静的趴在烟塌下一声不吭,他看不见父母的表情,只是这对话异常的令人害怕。
两广司令顷刻掏出腰间的枪,迅速上了膛,摩擦的金属声慑人而恐惧,“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嘭的一声闷响,子弹竟击中了她的眉心,她翻滚着倒在了地上,侧过的脸恰好对准床底的缝隙。
殷慕箫一惊慌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母亲却瞪大眼睛瞧着床榻底部,她的眼睛就像他手中的玻璃弹珠一般,发出慑人的光芒。
血汩汩的顺着她的眉心不断的涌出,血浆四崩的头也变了形,只留下一个被灼烧发焦的黑窟窿,空气中弥漫着被子弹热度烧糊的ròu臭般呛人味。殷慕箫死死的盯着地板上渐渐濡散的红色,却不觉温热的血竟已顺着地板流淌到了他的手边。
黏稠泛黑的血不断流到他的身下,殷慕箫趴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他只是睁大眼睛望着已死去的母亲,她的眼睛大得如同两朵花团,干枯凋谢的花团。
殷慕箫不知在烟塌下呆了多久,甚至月光都愀然爬进了屋内,照得遍地发出诡异的青色,映出母亲僵硬尸体死寂的蓝影子。
直到清理尸体时,谢副官才发现了躲在床下的他,“少爷!”谢副官慌将殷慕箫从塌底拽出,他浑身仍沾着母亲的血迹,犹如初出盆腔的婴孩一般,所有的血都凝结在了他的衣服和皮肤上。
殷慕箫的眼睛却牢牢的望向前方,那可怕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他居然亲眼目睹着父亲如何一枪杀了自己的母亲。
“没事了!”谢副官安慰着不由伸出手覆在他冰冷的双眸上,他的睫毛在谢副官的掌心中急促地翼翼扇动,许久却是一串微凉的泪珠从谢副官的手里一直滚到臂弯中。
殷慕箫的手仍紧紧攥住那颗弹珠,仿佛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一直攥到滚圆玻璃的形状深深嵌入皮ròu中。
谢副官一开始害怕殷慕箫会精神失常,可他却看似极寻常,只是越发不爱讲话了,褐色的眸子里只剩清冷漠然。
那年殷慕箫整好五岁。
而遥在上海的钟离府邸内却是一声清脆的哭啼声,玎珂探过脑袋不住的朝屋内张望,“恭喜司令,是位千金!”随着产婆一声道喜,玎珂却瞅见父亲紧蹙浓眉大步离开,只留躺在床上面色凄凉的三娘。
“三娘,妹妹叫什么名字啊?”玎珂歪着脑袋打量酣睡的女婴,早产的孩子瘦小的缩做一团,仍发白的眉毛同如雪的肌肤几乎无异。
三夫人奄奄的躺在床上,她侧目看了眼女婴,又瞥了下桌上的紫檀阳面中段面板的古筝,古筝仍是采用老旧的鹿筋崩成的细弦,雕刻精美的古筝只可惜有一根弦已断,却迟迟未接上,三夫人思考了很久,“叫弦好了。”
“钟-离-弦!”玎珂奶声奶气的一字字念着。
正文 殷慕箫的番外(二)
世事总是爱捉弄人的,两广司令自从杀妻子后便添置了数位姨太太,却皆无一人怀孕,时至今日殷慕箫已十八岁,他却仍仅此一子。
他倒希望殷慕箫不是自己的血ròu,可他偏偏和两广司令长得酷似。
沉默冰冷甚至拒人千里之外的殷慕箫顺利成了唯一的继承者。
“慕箫,你要记住,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是贱货,他们个个都想害死你,尤其是那些所谓的交际花!”“你千万要记住,绝不能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她们都是特务!”两广司令总不断拿自己的经验训斥着他,从小到大不断的告诫犹如一根鞭子,时刻抽打着殷慕箫。
可他终究还是遇见了她。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上海钟离家的马场,年少的他同钟离钦立于树下,钟离钦伸手指向远处马场中央的绝色女子,“她如何?”女子双腿夹紧马肚,腿蹭向一侧,手微微悠动马绳,鞭子晃在马身的鞍辔上,尘埃四起中她稳稳踏着马镫,身体竟逐渐远离了马鞍,居然整个人直直站立在马上,马终身的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