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只剩祈求,“他不是没有人爱,不是所有人都在隐瞒他欺骗他,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放弃他……不是的……”
拉着车门的指节攥得生疼,顾泽又何尝不想回去,只是仍说:“上车吧,快走,他真的有自己的安排,我们不要打乱他……”
划破夜空的巨响,像吞噬黑暗的嗜火的兽,张开满嘴带火的獠牙,吞噬所有的声音,又撕开夜幕,也撕开洛橙最后的那点防线。
撑到现在的仅剩的一点理智,一瞬溃防。膝盖虚软地跪下去,耳边只剩爆.炸后的刺穿耳膜的尖利嗡鸣。
明明,应该还有半小时的啊……
“简珩——”她应该是有在喊他名字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可耳边却像是同这个世界隔绝了一样消了音。
山路上的碎石磨搓着骨骼皮肉,洛橙狼狈地像一只被人捆缚住手脚,诱捕凶兽的猎物,一次次挣开身后的拉扯,只想往火源的方向靠得更近一点。
“你好简同学,我叫洛橙。洛阳三月花如锦的洛,纤手破新橙的橙。是不是很好记?那你要记住啊。”
“同学你这么高冷很容易没朋友的你知道吗?”
“嗯——因为我有好多好多的爱啊,就想分你一点。”
“你不要也得要。”
“我怎么可能把你忘记?我就算忘了我自己,都不会忘记你啊。”
“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要记住。”“对,我就是这么任性,就是这么霸道,那你要拿我怎么样?”
“你报哪个大学都得等我啊,我一定也会去的。”
“简珩,你说——我们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
其实,她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但是她笃定,等他们都长大了,她就一定能光明正大地对他说一声——我喜欢你了。
……
那是她年少时的欢喜,只是,都被她遗忘在了过去。
对不起,简珩,对不起,你不要着急,我一定赶上你。
一帧帧的回忆,如同边缘锋利到能划破皮肉的相片,切割着她每一寸神经。
疼痛却仿佛与她绝缘,也终于精疲力竭,掀翻夜空的火海,淹没在拉她共沉沦的无边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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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看见光的时候,洛橙陷进长久的茫然。
她不知道这片混沌的白是幻觉,还是做了个久长的梦,脑袋里依旧存着钝痛的记忆。
直到浅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清浅花香,终于把她拉回现实。
“小橙子,你醒了?”坐在床边打瞌睡的韩彻像是有感知,睡意顿消,起身看过去。
洛橙却顾不得他,猛然坐起来。她记得,她还记得!
手背上点滴的针管在血管里搅动,洛橙不知痛意似的伸手去拔。
“小橙子!”韩彻赶紧摁住她,又朝外面喊,“顾泽陈梁,你们人呢?!”
病房门很快被打开,见到顾泽的那一刻,洛橙怔然地顿住,又即刻警惕地朝后退缩。窝在床角,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个防备又惊觉的红眼的兔子。
几个人哪里见过她这样,皆是不忍。顾泽更是咬了咬牙,不再上前。
“简……”嗓子像被钝器磨搓过,又哑又疼,洛橙低哑艰涩地问,“简珩呢?”
问完,抱住膝盖的指节,也不自觉地攥紧。
韩彻偏头,同陈梁和顾泽对了一眼。
见了他们这刻的犹疑,绝望和木然遮得洛橙眼前一片沌黑。
“他还在。”顾泽咬牙,直接告诉她。
像没顶的溺水人,被人托浮着露出水面,呼吸这种本能,重新运转。肺腔里重新灌进氧气,洛橙慌乱地起身,又怕他们拦着自己,身形微晃,却还伸手去够床边架子上的点滴瓶:“那我……我去看看他。”
“你等等,先听我说。”话音犹豫微顿,顾泽上前,还是说出了口,“那个仓库,以前是家废弃的军.工厂堆放枪.械的,库门的材质足以防弹。警.察和医护人员连同我们的人,在现场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库门翻折的夹角里……还剩一口气。”
“所以,谁也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会醒。”即便残忍,顾泽还是同她说,“甚至……还会不会醒。”
洛橙悬空的手一僵,滞缓地抬睫看顾泽,河水重新灌进肺腔。
顾泽也不知道,该庆幸那些曾经非人的对待救了他一命,还是该诅咒那个像刽子手一样的老人下地狱。
抑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