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霍梓漪的口才完美体现出一位金牌律师的水准,明里暗里张弛有度,句句又讽又嘲还叫人无从反驳,没了一言九顶争破头皮的悍劲儿,却如钝刀子割肉越割越痛。
季湉兮低头拿指甲抠着座椅边角,其实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去找他,只是没有考虑清楚说什么好。
做什么低着脑瓜?隔得远本就看不清人,抬起来。”他沉声命令。
季湉兮抽抽眼角,缓缓抬起头,见对街那人摇下车窗,手持手机半张脸靠在窗框边上,虽有距离可那双闪着寒光的利眸不容忽视,隔空劫掠她所有感官注意力,咄咄bī人。
他说:过会儿我赶飞机,时间有限。”
上哪儿去?”没来由的心头一空,季湉兮飞快的发问。
她的态度大概慡到他,语气霎时和缓了不少,北京。”
出差?”
对。”
什么时候回来?”
一星期。”
……那祝你一切顺利。”
霍梓漪适才恢复些血色的脸又一片青白,季湉兮,没其他可说的了么?”
说什么?”她实诚的不耻下问。
霍梓漪按按因缺觉而隐隐酸胀的太阳xué,算了算了,跟她较真咋整都是白搭,忍不住喃喃低骂:缺心眼子,笨笨笨女人。”
骂谁呢?”季湉兮鼓腮。
骂你呗,你都对我那样那样了,我还对你那样那样,你就没感动感动?”
这厮不道是怨气散gān净了抑或没脾气了,重拾从前有什么说什么的调调,季湉兮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可爱,遂捉暇的反问:那样那样是哪样哪样?”
霍梓漪不自在的清清嗓,生硬的转移话题:少打岔,我不在这几天你别又起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呆着知道吗?白天没事给我发发短信,晚上下班给我打打电话。”
不提不觉离别在即,季湉兮瞬间落寞,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回避彼方投she来的视线,他则在那头说:岁数大了少熬夜,戴再大的眼镜百米开外照样看得见你的黑眼圈,丑死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姐是没你年轻漂亮,姐丑姐骄傲!”刚好了一会儿又惹她讨厌,烦不烦人呐?季湉兮愤愤的推门下车。
哟,终于jīng神点了,刚刚一副要死不活的衰样儿真叫鬼见愁。”他说着也下了车,两人中间横着条马路互相对望。
三言两语轻易将她情绪抛高走低的恐怕只余他一人,但毒舌的后头藏着的是浓浓关怀,自己却到现在才发现他亦是一脸倦怠,不复往昔衣冠楚楚光彩照人。
他那天真心表白又伤透了心离去,依他的性子决计会彻底断了念想,即使鲜血淋漓的玉碎也不求瓦全,然而出乎意料的,他竟低下高傲的头颅,丢下自尊,选择了瓦全。不可否认,见他来找她,她惊讶的同时也跟着松了好大好大一口气,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神奇消失,人显飘然。
季湉兮不觉贪婪凝视对面的男人,心脏徒然跳空好几拍。不幸给他言中,她感动而且很感动,数年痴痴傻傻的暗恋不是没有原因的,不仅仅着迷他的美貌”,尚有别的让人甘愿折服的理由。过去是率性纯粹,现今是韧性执着,以及从未改变贯彻始终的勇气。她想她能回答小吾昨天问的问题了,她在意的,是人。
霍梓漪,那事儿……我的确草率了,对不起……”
后街小路不若大街热闹也车来车往,霍梓漪紧捏手机,越过车缝死死盯住那抹清瘦的人影儿,抿直的唇细微的抖动,这句对不起”真真儿打进了心窝窝的最深处,麻麻的一丝丝往外沁着暌违的甜,鼻孔突然有点堵,他咳嗽两声,用力吸吸气,一般我们要做错了事儿该咋整?”
她咬的字正腔圆:改。”
得,季湉兮,今儿我算没白来,咱俩一人错一次负负得正,扯平。”
扯平。季湉兮笑,几乎立时期待起了扯平之后”,心cháo久久难平,天空悄然飘起细雪,新年的初雪翩翩dàng漾着徐徐降落,喜悦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