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光棍,“你能不能跟小韦说说,让她再宽限一段日子,我伤好了后,接着找工做,钱挣的不多,多少也能凑一点。”
郑凡急了,他当着母亲的面,发誓一样地说,“爸,你要是为了我买房子再出来打工,我就把庐阳的工作辞了,把婚也离了,回到乡下来种田,一步不离地跟你耗在一起!爸,你不能让我背上忤逆不孝的骂名呀!”
父亲沉默了,他坐在病床上,看着医院里雪白的天花板,整整一个下午没说一句话,天暗下来的时候,他对着窗外的县城里繁荣的灯火,黯然神伤地说,“酒厂去年砸死的那几个人,一人赔了十八万,我要是被砸死了就好了。”
郑凡回庐阳要召集老吴和小袁研究《庐阳文化通史》戏剧卷的写作大纲,他给父亲丢下一千块钱买些营养品,父亲只要了一百,他说几天后出院回家,杀家里的鸡补补身子,临走前,父亲对郑凡说,“单位里实在要加班,还是要以工作为重,过年你就不要回来了。小韦跟着你,日子过得太寒碜,你对人家小韦好一点!”
郑凡回到庐阳打开出租屋的铁门,屋里是逼人的寒冷和空洞,他想再去韦丽的宿舍,找韦丽谈谈,为了大难不死的父亲,他准备放下自己可怜的尊严,恳求韦丽跟他一起回家过年,在乡下办一个婚礼,给这个总是不如意的贫穷的家庭冲冲喜。当上了戏剧卷负责人的郑凡似乎是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他现在也想通了,赌气是很幼稚的,跟自家老婆争面子、抢尊严更是一钱不值,他准备买一大包烤红薯去找韦丽,他都想好了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跟我回家吧,城中村烤红薯是庐阳烤得最好的。”
赵恒打电话要郑凡去帮着策划欧陆地产的春节联欢会,说是市里主要领导都参加,还从北京请来了几个当红歌星捧场,郑凡说自己已从欧陆地产辞职了,不想再去郝总那里搀和了,赵恒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郑凡没有理睬,说好马不吃回头草。郑凡从老家回来后,跟老吴和小袁不到一个星期就拿出了戏剧卷的写作提纲,所长郭之远看了后激动得一口水喝得呛了喉咙,理顺了嗓子后,郭之远所长说,“郑凡,你天生是一块做学问的料子。”
黄杉带着他的温州富婆莉莉回来过年了,他们还是住在希尔顿酒店,两天后,多年没见的同学秦天正好从北京来庐阳视察工作,他是中石油的一个处长,庐阳石油公司安排秦天也住进了希尔顿,邂逅相逢让两个自以为事业有成的大学同学感觉极其优越。“找同学聚聚吧!”秦天对黄杉说。
黄杉没打通舒怀的电话,后来终于联系上了郑凡。
还是在希尔顿西餐厅,大家对这外国难以下咽的食物并没有太多的热情,但对西餐厅里的外国情调和西餐概念非常在意,这也是那些肤浅的成功者无一例外都愿意追随的格调。郑凡问黄杉这次回庐阳是不是投资房地产的,黄杉说在中国炒房都是小户们干的,他说在韩国济州岛的房子都快挣一千万了,迪拜塔炒楼花就挣了两千万,“在国内能挣到吗?”黄杉对郑凡愚蠢的提问不屑一顾。
听说舒怀出事的消息后,黄杉和秦天都感到很惋惜,秦天若有所思地说,“真没想到舒怀杀人,当年在大学时,操场上放史泰龙的电影《第一滴血》的时候,他老是捂着眼睛,不敢看。有一段时间,宿舍里给他起了个‘大姑娘’的外号。”
黄杉将一杯啤酒灌进喉咙里,“这年头,书呆子是没出路的,宁愿赌,也不能等,等意味着坐以待毙。郑凡虽然没赌来房子,但赌来了一个不要房子的老婆。就是赢家。”
黄杉说自己跟莉莉已经正式拿过证了,明天中午在“富豪大酒楼”摆婚宴宴请当年报社的同事,还有一些庐阳关系密切的朋友,“以前我的野模女友,还有悦悦,郝总,我都邀请了,他们都过来,郑凡你跟韦丽一起来,给我捧捧场!”
秦天说,“庐阳石油公司的宴请我也推掉了,大家热闹热闹。”
信访办师兄老蒋说,“明天就是天塌下来,也得参加黄杉的婚宴。”
黄杉那位美国西太平洋大学经济学博士非常感动,她很矜持地对老蒋表示了谢意,美国野鸡大学的博士在郑凡面前是没有底气的,他们因为一条狗在上海城隍庙相识,但他们因为有黄杉这个人做媒介而在一起吃饭,在几个男人就加拿大多伦多房价因华人疯炒暴涨百分之二十而争论不休时,坐在郑凡身边的莉莉跟他碰了一下高脚红酒杯,莉莉问他房子买好了没有,郑凡说没有,莉莉说,“我跟你说过的,你买房子钱不够,从我这拿几十万,黄杉是你同学,有什么好客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