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阵迷惘,心道:“冷滟前辈唤他上峰,在这天火居已过了三日,不知他……到底如何?……”一时耐不住性子,真想立时便拉住箫中剑问个明白。只是明知不得其便,心底问话几乎已冲到口边,咬了咬牙,还是咽了回去,举手拔出剑来,跨前一步道:“请吧!”
箫中剑反手持剑,还了一礼,却仍是默默无语。冷醉皱了皱眉,长剑自左向右一划,守中带攻,便已出手。
两人虽各怀心事,但剑术乃是平生所浸,一jiāo上手,那十三峰上白雪映奇花,剑气照霜华,青光纵横,人影浮动,都已用上了十二分的jīng神。要知世间才艺到了至高之境,多生寂寞,剑术之道也是一般,非平目并肩之对手,不足以激灵性。两人上次联剑对敌,虽觉默契,到底是生死斗中无暇细思,此番一招一式地用来,方看得清清楚楚。但见对方每一招都似和自己截然相反,偏又合得丝丝入扣;便似吟诗时得意佳句一出口,立时有人针锋相对,更由之旁引博证,生出了无数的妙笔奇想来。说是锋刃相向,但两人相错而过、轻身飘开时,却只瞧见对方嘴角含笑,便似裹在一团和煦的chūn风中一般。
这般数十招jiāo过,箫中剑那剑势为冷醉所激,愈发现出了jīng妙之处,若危若安,若往若还,风不沾絮,yīn不蔽阳。冷滟含笑静观,眼中却不由已现赞许之意。冷醉却忽然一阵心神恍惚,人影飘舞间,心头模模煳煳地,似乎竟起了一个自己从未有过,甚至想也不曾去想的念头。忽地眼前一花,只听箫中剑轻叱道:“小心!”一剑向颈边划过,连忙上步转身,斜剑一封,然而这一步跨出,只听喀拉拉一声响,脚下竟尔踏了个空!
原来两人jiāo手多时,不觉已到了山边,举步便是绝壁悬崖。而此地地气和暖,那冰雪冻得本就不甚坚实,被他两个踏得久了,便渐渐松裂融化。这时冷醉一步踏空,半个身子已在悬崖之外。箫中剑吃了一惊,抢步欲拉他时,足下冰块却禁不住两人的分量,但听又是一声喀拉拉巨响,一整块冰雪勐然坠落,下落之疾,竟带着两个人同向深谷掉了下去!
这一落,两人不约而同在空中提气旋身,双剑齐出,刺向山壁,欲缓下坠之势。然那山壁上全是冰雪,何等滑熘,这长剑又非绝品,只能入冰数分,哪里阻得住人半空下落的急骤?只是箫中剑生长世家,武学根基却远较冷醉为纯,一见剑入冰时便知不妙,勐地吸一口气,身形骤然下沉。他本是在冷醉之后坠崖,此时却刹那间比冷醉更下落了三尺,探手已抓住冷醉腰带,使出沾衣十八跌那借力打力之诀,便借着长剑在冰面那一点之力,勐地运劲向上一托。
冷醉恰在长剑入冰之际,下坠之势随之微然一顿,勐得了这一托之力,本能地便借力腾身,横跃而起。然就在一起之时,心中已明白了这力从何来,霎时间又惊、又急、又愧,半空中疾速翻身,珍珠倒卷帘双足倒挂,搭住了崖边山石,右臂急长,狠命地向下一扑,心中电光石火间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一下若是拉他不住,我便也跟着跳下去!”
所幸手上一沉,这一下终是抓住了箫中剑的手臂,便在同时左臂一紧,已被条白绫缠住,却是冷滟出手相援。冷醉大喜,借势右手奋力一带,箫中剑亦同时剑点山壁,腾身上纵。只是两人都怕对方失足,这劲力不免用得过大,一落实地,竟双双立足不定,一起摔倒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