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寻个清楚!”
夕阳下一道孤影勐地挺直了身形,大踏步转身而去,前行的方向,正是无声伫立在北方天际,他曾以为自己这一世都不会再行踏足的——
傲峰十二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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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峰。
那千年万年不曾停歇,也还要千年万年落将下去的风雪,依然在下。
天之滟静静地、笔直地插在剑碑上,而在旁边,立着一道同样静静地、笔直地人影,仿佛可以和这风雪一样,千万年不变地立下去。
只有断续地踏雪之声,兀然打破了此地静寂。
宵回过头去,忽地一步跨前,伸出双臂,将那随着漫天落雪一起跌落下来的人接在了怀里。
这一刻茫茫无尽的纯白上,滴滴点点,绽开的尽是殷红之色。十三峰顶千年万年盛开着的雪中奇花,也再没有哪一朵,哪一瓣,曾红得这样浓、这样艳、这样烈。
“那么,活着回来。”
宵双臂一紧,将缓缓滑落的身躯靠在了胸前,风雪声中,听得见耳边吐息悄然,那是怀中人轻轻地说道:
“我……没有……失约……”
有滚烫的湿意,缓缓地透进宵的衣衫,浸过他的双臂,溅上了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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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飘飘洒洒,漫山遍野,落个不休。
冷醉勐然停住了脚步。眼前这条路雪中蜿蜒,便是直上十三峰的通道,山路尽头却分明立着一条人影,背向于他,双手环抱,似已在此等了许久。冷醉一眼看得明白,心中骤然一震,不由得在当地呆立了好半晌,方低声叫出来道:
“父……父亲!”
那人应声回头,但见双颊凹陷,形容枯藁;双眼深处却如死灰堆中犹埋着余烬不息的火炭,若隐若现,发出了异样的红光来。
“醉儿……你怎么忽然……不叫‘爹’了?”
冷醉勐地一窒,说不出话。只觉脑中空空茫茫,似也并不晓得那唤了十几二十余年的“爹”字,今日缘何出不得声?而心底深处,却在悄悄地、渐渐地、慢慢地冷了上来,那一分泛起的东西,亦是十几二十余年从未有过的——
那是,“疑心”。
一时间落雪无声,两父子相对默然。好半日,忽一阵低沉笑声山中回响,冷霜城凝视着冷醉的脸色,不疾不徐地伸手背后,缓缓将一柄剑擎在了手中。
冷醉耳中轰隆一声,刹那间骇得呆了,便是这一刻一个炸雷突然打到眼前,也再不能惊动他分毫。但见得父亲手中乌金为鞘,金环错镂,那一柄剑,他纵化作了灰也认得,正是天之焱!
冷醉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痉挛,只觉自心口而下,浑身都冰凉了起来,只有一个声音未受控制,自那冷得几乎麻木的胸腔中震出来道:“父……亲你?他……他……”
猛然青光bàoshe,耀眼生花,耳畔龙吟声起,面上劲风如割,冷霜城一剑如风、如雷、亦如电,猛然已刺向他前心,而口中说话,却恍似和出手的乃是两人,仍是那般既低且缓地道:“他?他在你现在就要去的地方!”
这一剑既出,言语无用,惟有梦碎。
冷醉自头至脚,几乎冷得半分知觉也无了,只是这身体习武已惯,浑浑噩噩地还是腰间出刀,反手一格,却听当地一声断金戛玉,冷醉手臂剧震,踉踉跄跄地连退出七八步外,半身酸麻,险些倒地。却是他那佩刀虽则锋锐,究是凡铁,一击之下,竟在天之焱绝世之锋下断作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