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城,这是你做的孽。】
穆南城站在门口,身体抖若筛糠。
沈凤仪察觉到他的失常,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
“愣着gān什么,进去呀!”
贺乔这才看到了他们,她低头跟孩子说:
“是沈伯母和穆哥哥来看你了,然然,跟伯母和哥哥打个招呼。”
孩子举着缠满纱布的小手,小嘴咧着,清清脆脆地喊:
“沈伯母好,穆哥哥好!”
穆南城坐在chuáng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轻轻磨蹭孩子的手背,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两个字都被他吐得支离破碎:
“疼……吗……?”
孩子歪着脑袋,似乎觉得穆南城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又不能确定。
穆南城紧张得攥了满手心的汗,萧然微微笑了下,声音软软地说:
“已经不疼了。”
那天的阳光好得不像话,空气里漂浮的细微灰尘都能清晰可见,穆南城透过那明亮得几乎刺目的光线,几乎能看到孩子脸颊上的每一个毛孔和每一根血管。
这孩子以前脸颊上都是软软的肉,捏上去好像一颗饱满清透的水蜜桃,如今却只剩苍白消瘦。
穆南城感到有一根极细的线穿过自己的心脏,将它血淋淋地吊在半空,密密麻麻的疼,像是这病房里无孔不入的消毒水的气味流窜进他的四肢百骸:
“疼、疼吗?”
穆南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一遍,倒是孩子自己记得,抿着嘴笑起来:
“已经不疼了。”
贺乔在沈凤仪的陪同下去办一些琐事,穆南城留在病房里带小孩。
萧然就在贺乔离开的那一刻忽然就垂下了脑袋,像是一瞬间被打蔫了的小茄子。
“你怎么了?”
穆南城那年十九岁,他做了很多年的小痞子小流氓,欺负过很多小孩子,却是头一回照顾小孩,还是这样一个小木乃伊,他手足无措,又有些心惊肉跳,他只得问,“你疼吗?”
这句话是他第三次问出来,然而孩子这次的答案不一样了,他扁着嘴巴,几乎拖着哭腔说:
“哥哥,我疼。”
穆南城慌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哪里疼?你可不能哭,你的眼睛现在也不好,要是哭了,以后可能永远都看不见……”
“我知道,”萧然举着两只被包得肿肿的小手,“我手疼,特别疼。”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说了,妈妈要哭的。”
孩子,你别这样。
穆南城差点要疯,他六神无主:
“那、那怎么办?”
“chuī一chuī,”孩子的小手几乎杵到穆南城的脸上,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纷纷扰扰钻进穆南城的鼻孔里,“哥哥chuī一chuī。”
他一边说着一边鼓起小嘴,好像给穆南城做示范,“呼——呼——”地对着空气chuī着。
穆南城坐在孩子身后,把他整个抱在怀里,然后托着他的手,轻轻地chuī他的手指。
那十根手指都被纱布裹缠着,哪里能chuī得进风去,但是孩子乖乖地坐在他怀里,紧抿的嘴唇渐渐松开,小脑袋歪到他的臂弯里,竟是真的没再喊疼,甚至慢慢地睡着了。
孩子的身体柔软而清瘦,苍白羸弱得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穆南城抱着这个小小生物,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
……
“唔……”
chuáng上的人发出一声呓语,穆南城立刻俯下身去,手掌轻抚他的脸颊:
“萧然,萧然?”
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萧然却依然抬起了手要往眼睛上摸,穆南城捉住他手腕,“别揉眼睛,你眼睛肿着呢。”
萧然眼皮子耷拉耷拉地眨了几下,终于恢复了清明:
“穆先生?”
“是我,”穆南城低低地问他,“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疼?”
意识渐渐地回笼,萧然恢复了些许红润的脸颊又是一片煞白。
有些PTSD患者病发时会忘记发作时的情形,有些却会在事后牢记,萧然无疑是后者,而回忆自己的症状无异于又是一次折磨。
穆南城把他连着被子紧紧地抱进怀里:
“别怕,你现在是安全的,不在电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