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客

繁体版 简体版
夜下客 > 爱是寂寞撒的谎 > 22

22

这时,幸海收到了蓓儿的信——

大哥:

你好吗?记得你走那天说要把我当你的小妹。你还记得我吗?蓓儿。

蓓儿在信里放了些精巧的小东西,有的是用玻璃糖纸叠的鸟儿,有的是形状漂亮的窗花。待到花开的季节,她会摘许多柔软的白色小花夹在信纸里。

她也许想幸海应该是喜欢的,她也许可以想象得到幸海把它们轻轻放在掌心的欣喜与迷恋。蓓儿的来信,一展开就有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幸海站在单位的阳台上,用指甲轻柔地夹起那些洁白细小的花朵,对着太阳看。它们在明亮的阳光里发着熠熠的光,很漂亮,很好闻。身后仿佛传来蓓儿的声音,柔软动听,像潺潺的溪边生长着的湿湿的苔鲜。

幸海那终日沉甸甸的几乎没有活力的心,此时此刻又激动得不能自已,立刻给蓓儿回了信。

蓓儿信中说,自从幸海离开许家村村小后,她脸上就很少挂上笑容,常常一个人发呆。她盼着有一天幸海会突然到学校来,即便是下了学还在学校里磨蹭很久才离开。她说曾梦到幸海到学校里来过,请她到城里小学代课。她是那么激动,醒过来时激动不已。她写了许多封并没打算向外寄的信。那是孤独的她说给自己、说给幸海的悄悄话。

只到有一天,蓓儿的这些悄悄话被老师们偷看了,她觉得在老师们面前抬不起头来,觉得自己仿佛是玻璃做成的,里里外外让人看了个透,在一个星期六下午就收拾东西回了家,舅舅去叫过她,但不管怎么说她就是坚决不回学校代课。

中秋过后,家里就没什么活儿可干,闲在家里看着一张张黑乎乎的脸她感到心里无比憋闷。她唯一的快乐就是去镇上赶集,一踏上镇上宽阔的柏油路,就情不自禁地激动,她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把摊子上的各种东西拿在手里翻来复去地把玩,直到小贩们开始收摊,才恋恋不舍向回走,踏上回村的黄土路,她的心就阴郁的能拧出水来。

有一次她听说表哥在郾城市附近的淄县工业园打工,住楼房,吃食堂,一天八个小时,每月工资六七百,女孩子也能发到四五百。蓓儿就动了心,第二天就跟表哥去了淄县。淄县是有名的陶瓷产地,那片工业园在淄县南七八里外,全是布局规模相似的陶瓷合资企业,就连名字也兄弟样儿的相似,腾达,恒达,通达,亿达……蓓儿打工的这家就叫万达。她们的工作是从流水线上接陶坯,机械、单调、危险而又劳累。

吃住都说得过去,让人受不了的是寂寞和孤单。八个女孩同居一室,说说笑笑本来很热闹,可是蓓儿下了班却不喜欢和大家扯些衣服化妆品等等的闲话。她常常趴在窗口向外看。面对窗外宽阔的水泥路和亮丽别致的楼房已经失去了刚来时的激动,当她与这座城市的关系仅仅是付出劳动得到工资时,这城就像是她替别人拿在手上的一件贵重物品,虽然贵重,却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实际的东西。

背井离乡的淡淡乡愁和青春女孩莫名其妙的情绪,更加剧了她的孤独。特别晚上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在远处机器的嗡嗡声里,在女伴们的鼾声里,她越是感到孤独象黑暗一样包围着她,让她无法入睡。

梦里她见到了军子,军子曾把她带到羊圈里。她心里暗笑,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军子那样的小把戏怎能哄得了她?可是她自己竟然在那间昏暗的房子里躺下了,她又看到了那桔黄的阳光,满眼里是让人目眩的桔黄。在那桔黄里伏下身来的却是幸海。她万分惊喜,大声喊大哥大哥。可是她喊不出声来,急得她汗都出来了。

幸海说:“蓓儿,我要把你带到城里去,你愿不愿意?”蓓儿想大声地应答,可喉咙口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就拼命地点头。幸海怪模怪样地一笑,说:“你让我看看那里”。她还没有答应,幸海已经压到她身上,两臂紧紧抱住她用力箍住,她的胸脯几乎要把肋骨压碎,她全身颤抖着像见了阳光的雪人一样融化了。而那时幸海也不见了。她哭着喊大哥大哥却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蓓儿为自己的梦羞得脸发烧,又怕得心惊肉跳。那时她特别想念幸海,一直到天亮她再也没有睡着。

蓓儿给幸海写了一封信,寄出去又后悔了,担心幸海不一定能收到,就是收到了也担心幸海笑话,蓓儿想幸海一定早忘记她是谁了。蓓儿从此天天留意起传达室的窗口来。七八天后她收到了幸海的信。幸海的信不长,就一页多一点,幸海对蓓儿说工作不很顺心,总是想念教学的日子。

“蓓儿,不知你信不信,我一直没有忘记你,烦的时候就想到你那好看的笑脸儿。”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