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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关于钞票的几种用法

站在糖果厂门前的孙朝,手里提着一袋五颜六色的糖果,兜里揣着刚刚从财务室领出来的三百元钱。在阳光强烈的照耀下,那些糖果的颜色穿透包装它们的塑料袋,悬挂在透明的空气中。街道上飘浮着细小的尘土,所有的出租车都摇上了玻璃。横在马路上空的铁线,挂着一种与肾有关的药品招贴,招贴印刷精美,经过日晒雨淋的考验之后,仍然被风吹得呼啦啦地响。孙朝眯着眼睛看了看街道,轻轻地说了一声:我真的自由了吗?

一个小时前,正在为糖果打包的孙朝,听到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孙朝,请到财务室去领工资。就像听到解放了一样,孙朝放下纸箱直奔大门,想看一看叫他的人是谁。尽管他在奔跑的时候,已经听到耳朵边响起了呼呼的风声,但是他还是没能看上叫他的人一眼。会是谁叫我呢?孙朝想,叫我的人跑得真快,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孙朝望望车间大门的两旁,没有发现人影。孙朝继续想是不是我想工资想发疯了,脑子里产生了错觉?进厂三个多月来,从来没有人叫我领一次工资,今天是怎么了?孙朝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转身进入车间。他刚走到纸箱前,又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孙朝,请到财务室去领工资。孙朝未等门外的声音说完,就开始朝门口奔跑。他决心要看清楚叫他的人是谁,否则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孙朝还是没有看见叫他的人。他走到车间的另一个角落,拍了一下正在打包的赵全的肩膀说,喂,你听到有人叫我了吗?赵全说没有。孙朝说这就奇怪了,我听到有人叫我领工资。孙朝刚刚说完,又听到有人叫他领工资。他想今天看来是非领工资不可了。孙朝迈开大步朝厂办公楼走去。他从来没有领过工资,所以他不知道财务室在几楼。他犹豫着是上楼还是不上楼?突然看见楼梯口的墙壁上写着“财务室在三楼”几个大字。看见这六个整齐划一红得发紫的大字,他浑身一下就来了劲,一步跨上三级台阶,几大步来到三楼,冲进财务室。王出纳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像是早已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赶来。王出纳笑着说你终于来啦。孙朝用他粗糙的手摸摸剃得锃亮的头皮,说我刚接到通知。王出纳说什么通知?你都全知道啦?孙朝说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来领工资。王出纳啊了一声,说这是你的工资,签字后你到隔壁李副厂长那里去一趟。孙朝说去李副厂长那里去干什么?王出纳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孙朝打开王出纳递给他的信封,把里面的钱掏出来数了数。在数钱的过程中,孙朝的手一直颤抖不止。他数了两遍,手指沾了四次口水,才把王出纳递给他的三百元钱数清楚。三百元,三百元啦,孙朝的胸口快要裂开了。

李副厂长的办公室比一个小会议室还宽阔,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本厂的工人。他们的嘴里无一例外地吐着烟雾,把办公室熏成一个云雾缭绕的风景区。孙朝一头走进去,那些坐在里面的人,像审判员一样足足看了他两分钟。他们像看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人一样看着他,搞得孙朝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好像连头皮也红了。

李副厂长说孙朝,你迟到了。孙朝说我刚接到通知。李副厂长说你都知道啦?孙朝说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来领工资。李副厂长说别装蒜了,你的光头是什么时候剃的?孙朝说昨天晚上。李副厂长说如果你不知道,你怎么会赶在今天之前剃一个光头来见我?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我在把你们的事办完之后是一定要追究责任的。孙朝摸着自己光滑的头皮,感到莫名其妙。他在这种时刻几乎找不到话要说。他只是一个劲地摸他的头皮,在刷啦刷啦的摩擦声中,有一股电流像妈妈的慈祥传遍他的全身。他突然有一丝兴奋,说厂长,我剃头怎么惹着你啦?李副厂长说你早不剃,晚不剃,偏偏在这个时刻剃,你这是别有用心,你这是用剃头来向我发出抗议。

孙朝被厂长的话弄糊涂了。他想从那些看着他的人脸上寻找答案。他们只顾抽烟,没有谁对他的问题感兴趣。他想今天是怎么啦,本来刚领到工资,应该高兴,可是李厂长却不让我高兴,今天是怎么啦?又有几个人走进办公室,这使李副厂长的注意力得以从孙朝的光头上转移开。李副厂长说该来的都来了,现在我们开个会吧。

李副厂长从身后举起一块黑板,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在密密麻麻的上方,写着一个极其醒目的标题:关于钞票的几种用法。黑板牵动诸位的目光,他们的屁股离开座位,身子前倾,像看什么宝贝似的看着黑板。抽烟的不抽了,他们全都把烟头扔在地板上,然后用皮鞋踏灭。办公室里一下就没了烟雾,黑板上的字拔开云雾渐渐地清楚。那些字像钉子一样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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