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罢,她不一样……”
“怎不一样?”皇帝舅舅倾身向我,声音压到最低:“那么,前来告于朕,长安公主晓得某特定图案的,又是哪个呢?”
我猛然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皇帝舅舅似乎早料定了我的反应,不露声色地坐在那儿,任我打量。
棠林,有这样的机心?
他们两个,我该信谁?
还有,阿娘让我记的那个“国脉”究竟是个甚物,为何没有任何史料记载?
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
“悠悠,想晓得……那个图案为何物么?”
“您……”
“可惜,朕暂不能告予尔。因为这个图案的秘密比‘圣女’通晓密道的事更加隐秘,甭说旁人,即使是在皇室,也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晓得。”他倏而凑近,无声启唇:“先祖有令,关于‘国脉’,只能口头相传,且知情者唯有一个人,那就是每一代的国君!”
我咬住下唇:“那,阿娘她又怎么会……”
提及阿娘,他颓然地坐回榻沿。
一阵笑声响起,是他在笑,笑得却像是叹气般,声音很低很低。
须臾,他定定地看过来,同时拖住了我的手:“先皇把此事告于她,她又把此图传与尔,说到底都不过是一颗护犊之心。”
“护犊?”记忆里那个面色苍白,对我万分嫌弃的女人竟是在护犊,教我如何能信?
我冷笑,欲抽回的手却被皇帝舅舅紧紧攒住,动弹不得。
“阿莬她也中了那……毒,与朕一样!”
霎时,我忘记了动作。
他的瞳仁里早已是一片烟雾朦胧,我听到那道低沉遥远的声音继续诉说着:“朕本应允了她同赴黄泉的,可,可,最后朕退却了。当她当着朕的面把黄医正给的药恨恨掷在地上的时候,朕,第一次冲她发了火。再以后……”
他蹙眉,似乎想到了甚痛苦的事,几番挣扎才挤出声:“再以后,她跟韩清……居然就有了你!听闻她临盆,我日夜不休地赶到汝阳,彼时,她已难产整整三日,在榻上奄奄一息,是朕坚持在血房陪着她生下的你,你的名字还是她亲自起的,取意‘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这还是皇帝舅舅第一次坦陈与我阿娘的那一段禁忌过往,我注意到他的膝盖一直在微微地发抖,而我那只被他攒在掌心的手早就粘满了涔涔冷汗。
外间似乎又飘起了雪,打在窗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一阵风涌了进来,殿内仅剩的烛火,被拉扯得挣扎扭曲,最终“滋”一声,芯尽缘灭,只余了一股悠长的青烟静静缭绕。
那天,他说了很多话,
“孩子,阿莬她是爱你的!”
“那幅图就是你的护身符……”
“目下晓得你有这张图的人,可不单是朕!”
“还包括独孤泓……”
我抓紧身下的床单,张了张口,话却卡在喉咙中,他也不再细说,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悠悠,要想在皇家寻到一份真正不掺杂质的感情,难于上青天啊!”
最后,他嘱咐我安心置身事外,一切他自有安排,还说等事毕后,定要亲自为我主持一个盛大的及笄礼。
事毕?是怎样的事毕呢?
个个都要我放宽心的,还记得迷糊中独孤泓临走时也如这般在我耳边交代,可是叫我如何宽心?
对于这两个在我生命中重之又重的男人,他们将做的事我竟全然不知。
浣溪殿的密道门早被灵修锁掉了,现下,除了兰影她们领日用时带回来的星点消息,我与外界几乎就是隔离的。
我试过跟兰影她们易装,谁知还未跨出大门,就被黑面门神般的戍卫挡了回来;
还试过制造事故,想趁乱逃出,孰料无论发生甚事,门口始终有两人当值……最后计穷,我索性大喇喇地跑到了殿门口,妄图假借公主之名,横冲直撞,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会,轻飘飘的应了我一句:“陛下有旨,浣溪殿,无圣令不得进出,如有违者,先斩后奏。”
到后来,就连日常用度也毋须宫侍出去取了,直接派专人送到殿门口。
我终于醒悟,他们这是存了心把我放逐在这场争斗之外。
他们之间谁输谁赢?如若输了,付出的代价又是……
为了停止疯狂的臆测,我开始抄书,想借此转移注意力。
这样的日子几乎持续了一个月,只是在抄书,不停地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