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地坝,众人就看见李秀雯婆媳俩一个披头散发地站在屋门口,心里便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王,你怎么来啦,屋里坐!”
李秀雯有些局促的在裤缝边蹭了蹭手,理了下有点凌乱的头发,笑着就要迎几人进去。
粮店老板王有富抬起一双眯眯眼,看向她们的方向大声说道:
“老姐姐,不是小王我不给面子,咱们也就开门见山了。眼下这都这个月第六回了,我每次来你都让我宽限两天,今天总该有钱了吧?我可是听说了你这儿媳妇儿生了孩子,好吃好喝的都供着呢,我们这里也有好几口人要吃饭不是。”
那不容拒绝的口吻下来,让李秀雯心里也有点发怵,而他周围站着六七个壮年劳力都直直看着她,这样的情况愁得老太太心口痛。
“小王啊,昨天下雨大家都去队里抢救粮,你也是知道的。今年那么久没下雨,收成你也知……”
“老姐姐!”
王有富直接开口打断她的话,冷笑了一声让身后的人把椅子搬了过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你们家在我们粮油店赊账那么豪爽,我们也没说打个等的,也豪爽的赊给你们了。但这来要粮,都要了几年了还给不出来,说起来倒是我这借粮人的不是了?”
这话把老赵家的脸里外再次丢在地上踩,李秀雯半点都笑不出来了。眼下她从哪儿找粮找钱去?
“当然不是啊小王,眼下我们家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
周慧暗自撇了撇嘴,面疙瘩那些难不成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王有富眯眯眼从刚刚就一直注意着周慧的动作,见她心虚的看了自己两眼,手放在兜里不知道弄的什么。
他小眼睛一眯,给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就见站出来了两个壮劳力,直接走到周慧面前一左一右两边抓住了她。
其中一人直接伸进她的兜里,摸出了那颗圆润的大珍珠。他一眼相中了那大珍珠,激动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神情根本藏不住,但还是佯装淡定坐了回去,摸着珍珠手都在发抖。
“明明有还藏着掖着!这个宝贝我看就抵了前年和大前年的粮吧!”
“那是我的!”
“不行!那是我乖孙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周慧气得眼眶发红,额头青筋爆出也没能挣脱开这两个男人的手。李秀雯冲进地坝里就要去夺那珍珠,还没近王有富的身,就被他身边的壮劳力推得一个踉跄倒在了地坝里。
“老姐姐,做人得诚实才行啊,你宁愿把这给你的赔钱货孙女儿也不拿来还账,这怕是要不得的。好了!过段时间我再来要去年的粮账,老姐姐可记得准备好哈。”
说完扶着他的肚子抬了抬,一双眼睛眯笑着朝倒在地上的李秀雯点点头,身后的壮劳力一个给他撑起了伞,另一个搬起地上的凳子,一行人在大雨中转身离开。
发生这一切前后不过十分钟,这宝贝还没捂热就被抢走,周慧已经绝望了。
“都怪你们欠了那么多债,这好说歹说大珍珠也能换不少钱呐,我不活啦!”
原来赵建华家里祖上也是有钱的大户人家,那时候又出了他这么个军校佼佼者,为十里八村的骄傲,众人都乐得给他们赊账送礼。
每年年末结算钱的时候,他们从不吝啬,甚至会多给一倍有余。可自从改革开放以后,家里多数钱财上缴,而赵建华被眼红的人看了去,有意陷害之下被多次批斗抄家,使得巨大的债务如大山向他压了过去。讨债的人隔三岔五就是一波,最开始还留面子能保点吃的,可后来,连米缸子里一颗米都不会剩。
往年,组织分配到家里的谷子,壳儿都还没去,那些人就抬着罗斗来尽数挑走了。
此刻屋里屋外皆哭声连天,李秀雯艰难地爬起来去扶周慧,对方却挣开她的手。屋内白鹤连叫几声妈,李秀雯擦了擦眼泪转身进了屋里。
每次珍珠哭,白鹤都拿她没办法,李秀雯脱了外面有些打湿的衣裳,这才将珍珠接了过来。
“好闺女啊,别哭啦,是奶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啊。”
话音落下,珍珠果然不哭了,可她却忍不住落了泪,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哒哒!呀呀呀呀。”
——‘奶奶别哭啦,珍珠都不哭了,珍珠可以想办法的。’
珍珠的表现在李秀雯眼里,便是一个白团子天使在安慰她,当即心中一暖,哭了一场心里也舒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