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烛光下，舒桃将一碗汤药喂尽，瞅着床榻上那张苍白的小脸，眼睛里泪光闪闪，满是疼惜。

幸好白天她抱着舒桃跑回来的时候，半路上遇到因为二婶起晚而来迟了的舒槐，让他赶紧去镇上请李郎中来，这才将夭娘的伤情控制住。

舒桃对外伤的处理颇有方法，可对于内伤则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夭娘被那管事一脚踹在胸口，肋骨断了一根，裂了两根，但是严重的是夭娘吐血分明是伤了内脏，当下经李郎中切脉，告知是肺腑遭到重击才吐的血，舒桃显然松了一口气，她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是夭娘的心脉受了伤，因为一旦心脉受损，往往即使能医治好，也会落下难以治愈的根疾，寿命也难以长久。

所幸不是伤了心脉，舒桃目光柔和了些，但一想起痛下狠手的那位管事和不依不饶的李府，便眸子阴冷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毒蛇，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别怪小娘子心狠手辣了……”

却说此时的涿州州城鹿邑内，厚重的城墙宛若一道屏障，将城外的静寂贫苦和城内的热闹箫笙隔绝开来，是以，虽然在乡下早就应该是熄灯而眠的时刻，鹿邑城内还是灯火辉煌、人声

熙攘。

距离宵禁还有一个半时辰，久居城内的人们仍穿梭在大街小巷，或在囊括全城名嘴吃食的瓦肆中买几口零嘴，或在热闹的勾栏里和词曲相和的歌姬调笑几句，久久不肯离去。

一处酒楼里，今日踢飞夭娘的那位管事正被一众手下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吃喝说笑，本来他的脸被抓花，是不大乐意出门的，奈何几个手下盛情邀请，再三请求他一定要来，而且自己又想了想，就算是脸被抓花，可在这鹿邑城内，想必也没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拿这个说三道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那对乡下母女一般如此不识趣。

想到那对不知死活的母女，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李府管事就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得厉害，可今日甫一回城就去了医馆，那里坐堂的是州城内鼎鼎有名的大郎中司济康，经他仔细查看后确认只是几种花粉混合而成的香料，并无大碍。

于是李府管事便安慰自己只是多疑罢了，可脸上痒得难受，他便不着痕迹地抓了几下，却没注意到几个手下也都或多或少地抓挠了几下脸庞，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今天回府向小姐禀告任务时，小姐的那几句奖赏，心里乐开了

花。

李府管事“咚”地把酒碗往桌上一磕，酒桌之上霎时安静，以为是本就脾气不算好的管事大人又想起了白天他们几人没有拦住那对母女的事情，个个如坐针毡。

几个恶奴正犹豫着要不要借着酒胆向管事大人解释一下，便见这位管事脸上露出和善可亲的笑容，道：“今日小姐和我说了几句话，府上的二等管事老柳因为年纪太大，可能要告老还乡了。”

几个恶奴都是会来事的人精，此时闻弦歌知雅意，哪里听不出来管事大人的言外之意，纷纷举杯相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小的在这里先且恭喜大人荣升二等管事啦，以后赴汤蹈火，但凭大人差遣吩咐。”

管事笑得矜持，抬手压了压，道：“这事还没确凿下来，所以你们也不要去声张，不过你们放心，跟着我李大虎，保准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几个恶奴自然连连道“明白明白”，而后仍是不要钱地说着讨好的恭维话。

一时间觥筹交错，桌上的众人宾主尽欢。

同一时间的李府后宅内，穿过曲折迂回的回廊，再走过鹅卵石铺就的花园小径，便到了一处宅屋前，时近深夜，可屋内还是灯火通明着，不时

还有少女的说话声透过窗格传到院子里。

此处正是李府大小姐李玉儿的屋舍，此时的她正坐在圆桌前，气恼恼地瞅着眼前的一碟糕点，一言不发。

在自己闺房中自然不必讲究那么多的文雅和礼数，李玉儿踢掉两只绣鞋，赤脚搭在另一只凳子上，将桌上的瓷碟扫落到地上，任凭瓷碟跌个粉碎，碟子中只尝了一小口的糕点掉在地上，沾染灰屑。

李大小姐皱着眉头，指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说话的丫鬟，声音刺耳：“废物，都是废物，堂堂三品大员府上的厨娘，做出来的糕点竟然还不如乡下的一个野村妇！全都是废物！”

低头跪地的丫鬟只好连连称是：“是是是，奴婢该死。”

“哼，你该死，那个野村妇更是该死，竟敢违逆本小姐的意思，不知好歹！”李玉儿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没有半分淑雅优容的意味，反而有些阴冷，“哼哼，幸好李大虎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