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大抵就是对寂的培养。

或者说，是让寂诞生。

寂是个可怕的人，啊，是鬼。

她是在三畔河捡到寂的。

三畔河是鬼域的地界，她也不知道寂一个孤魂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但寂身上存在的可能性很令她在意。

那是会发生很多故事的可能性，她喜欢故事。

于是她将寂变成了鬼，像培养藏笙一样培养着寂。

不过也只是一开始而已。

当三乐逐渐发现了寂的不同之处时，她就停止了对寂的培养。

因为寂有心。

有心对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鬼来说并不是。

甚至可以说，于鬼而言，有心，是会万劫不复的。

有心的鬼，更本耐不住这鬼域的漆黑和静默。

有心的鬼，会有情绪。

打个比方。

藏笙对家人的仇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一种想法，有仇，然后报仇，但他本身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如果寂有什么仇恨，在鬼域这种环境待久了，他会疯，会偏执，狂暴，他如果要报仇，被毁的绝对不会仅仅是报仇的对象，他会祸及周遭无数生灵，然后会连同他自己一同毁掉。

无心的鬼或许会去附和人间的规则，会知道隐藏自己。

有心的鬼却不会在意这些。

三乐有些担忧，寂未来绝对会引起大的祸端，但这些她或许无力插手。

“月初？”

“啊？”三乐的思绪突然被拉回来了，对啊，她现在是月初来着，三月初五，是三月，也是月初。

“咳咳，怎么了？寂。”三乐轻咳了几声，这副用灵所造的躯体确实是脆弱的很。

“你的脸色很白。”寂摸了摸三乐的额头，“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能看到自己？

也是，自打别族的鬼多了，鬼域也比之前有了不少生气，有了光，也有了建筑。

只是她看不见而已。

作为鬼域的主，她永远都只能与黑暗相伴，哪怕她用灵造了具躯壳，她的双眼也依旧见不到光。

“你一直都这么说。”三乐将寂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我感受的到，你只是想借机对我动手动脚。”

“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想法。”寂大方的承认了，他只是想多触碰一下他的神明，不过他的神明看起来确实憔悴的很，这也让他十分担心。

月初，他的神明，白净的无一丝杂色渲染，从发丝到瞳孔，再到皮肤，瑕白的宛若月光，连同衣袍也是白的，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在鬼域还处于一片漆黑的时候，月初便是他唯一的光，是他立誓要永生永世敬仰的神明。

神明教了他很多东西，他也都一一领会了，唯有一点他总是做不好，那就是——无心。

怎样才能算是无心呢？他并不理解。

他是个残忍至极的人，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计其数，他曾毁了半个人间，令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他该是最无心的人了，为了结果不择手，却在不折手段间毁了自己的信仰，他也因此毁了肉体，丢了神魂，只留一缕残魂漫无目的的在世间飘荡。

他有时想着，他或许连这一抹残魂都不该剩下，可他也确确实实的留下了，因为那个孩子扫起了他的骨灰，撒在了三畔河内。

那个孩子后来去了哪里？寂一直想不通，可在这个世界确确实实的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直到他为了月初而再次被灭了灵魂之后，才在另一个世界再次遇到了那个孩子。

而他，一睁眼瞧见的就是满是残肢断骸的地下室。

看来上天又没让他死，不过既然到了这里，他也该好好守着这孩子。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

三乐轻轻的抚着寂的手，内心却满是担忧。

人死后化成的鬼都会缺失一些记忆，寂也一样，可寂缺少的那些记忆中，似乎有一种更为重要东西，那就是信仰。

丢失了信仰缺没有丢失心，剩下的就只能是痛苦了。

或许，鬼域并不再适合他了。

“寂，你想回人间吗？”三乐试探的问着，让寂回人间看看，一切会不会更好一点？那里的人大抵都是有心的，总好过在这里挣扎。

“你不要我了？”寂攥紧了那双握着自己的手。

“我会在这里等你。”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