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袖掩唇,娇笑出声。
谢锦词紧了紧缎被,暗道自己没被顾明玉卖到旧院,自个儿倒是主动跑来了。
可见她与这个地方,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她一点都不慌,甜甜笑道:“巧了,我也是坐拥金山银山的人,手底下倒也有几个能供驱使的小厮。姐姐抓了我,就不怕我的人报复姐姐?”
“哟,瞧着面相是个娇憨的,没想到,却是个泼辣性子……”
姜无忧摸了摸她的脑袋,“可是怎么办呢,我姜无忧最不怕的,就是遭人报复。
“生在旧院,只能与那些臭男人欢愉,一生已是了无希望。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我都无所谓。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害怕报复?
“我啊,就欢喜折磨你们这些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看着你们一点一点变得与我们一样肮脏,姐姐这颗心,真是格外舒爽解恨……”
她娇笑着,眼底却是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谢锦词看不透这个女人,只得试探道:“姐姐生得美,定然有许多人爱慕姐姐。姐姐大可赎身,嫁一位良人。”
“赎身?良人?”
妆容妖艳的女人,呢喃出声。
下一刻,她陡然摔碎瓷碗,神情疯癫可怖: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你怎么敢跟我说赎身,说良人?!”
她猛地掐住谢锦词的脖颈,尖声怒吼:“这世上没有良人,没有!所有男人都可恶至极,都该下十八层地狱!”
指尖冷不防勾到一根红绳。
挑出一看,上面整齐串着三枚旧色铜币。
她松开手,眸底闪掠过一丝柔意。
“呵,想不到今生我还能再见到故国的钱币。不过,就算你也是狄人,进了我这薄情馆,也休想再踏出半步。”
她把谢锦词搂在怀里,温柔抚过她的发顶,“小妹妹,咱们旧院儿的姑娘呀,只要朝那些臭男人妩媚一笑,就能从他们的口袋里勾出金银珠宝……对付臭男人,就该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缱绻意柔的嗓音,宛如山间勾人鬼魅。
薄情馆临水,水中画舫静泊。
姿容艳雅的少年,悠然惬意地呷了口酒,桃花眼瞥向郭容卿的左手。
自他登船以来,这人一直把左手藏在袖子里。
他很快收回视线,“你身为郭家人,为何要自立门户?”
恒阳郭家,乃百年王府,正是郭曼云的娘家。
郭容卿身为郭家长子,恰是这辈人中才能最为出众的一位。
可是也不知怎的,他在二十年前与郭家闹掰,主动要求退出家谱,另立门户。
恒阳王故去,偌大家业和世袭头衔本该交手于他,如今却由他庶弟继承。
面对少年的问题,郭容卿沉默片刻,淡淡道:“九分缘故不可谈,剩下一分,乃是因为郭家家风。”
郭家祖上自驻地江南以来,一直是乐善好施的皇亲贵户,只是一辈辈下来,子孙贪享荣华,纵性成吝,竟逐渐养成了抠门的习惯。
不仅拒绝救济穷人,还吝啬得舍不得给下人发工钱。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连续四个月没给织造府女工发月钱,女工们联名上告衙门,才堪堪讨回辛苦钱。
郭家王爷也不是没钱,就只是因为一个字——
抠!
当年这件事在恒阳闹得很是轰动,因为风评太差,甚至影响了郭容卿的官运。
郭容卿屡次规劝自家父亲,可对方压根儿不听。
他一怒之下,就把自己逐出族谱,另立门户了。
临安乃州,恒阳乃府。
郭容卿,官拜一府主簿,管辖的恰是恒阳这片。
当年他原本能够升任知府,只可惜出了郭家那档子破事,又恰好被按察使撞见,这才原地踏步二十年。
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手指缓慢叩击桌案,“沈公子的意思是,要把郭家那些久经克扣的纺织女,归到你门下?”
“正是。”
“此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我认识几位商人,在恒阳颇有人脉威望,完全可以为沈公子办到。只是,所需银钱,并不是小数目。”
沈长风挑眉,“怎么,郭大人看不起我?恒阳多河川,郭大人掌管这一带,与浔水帮关系密切,应当听说过十七爷的金鳞台。”
“自然,金鳞台积攒着十七爷半生的财富,可谓富可敌国。听闻十七爷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