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叫着就颤抖着弱下来。叫到后来,有一个名字只说完姓便停住了,停了好半天却怎么也叫不出名来。连长发出了哽咽之声,象导火索点燃似的,老兵队列一齐哽哽咽咽哭起来。
静静的山沟男人们集体的泪大于声的低咽真是激动人心,我的头发都痒痒的动,眼睛就象电影看到动人处那样湿了。
连长无法将二十个人名点完,后来是由指导员接着点的。指导员亲手把一**苹果交到每个老兵手里:“路上渴了吃,吃时想想是连队送的,就不会忘了最后为连队争一次光啦!”
老兵们更哭。时间到了,连长下令:“上车!”
老兵们唏嘘着爬上炮车。马达声呼隆隆掀着心潮。
“出发!”连长又一声令下,炮车开动了。一出营房拐弯时,黑暗的炮车上突然抛下一阵泣不成声杂乱无章的喊声:再见——!再见啦——!
月光下看见一只只扬起的手。还有一个飞来的苹果重重落在我肩上……
2
尽管这样一个特殊日子,全连还是按时就寝。我正趴在床上一边嚼着发给的苹果一边写日记,刚写两句熄灯哨响了,哨音还没结束,灯便熄了。黑暗中还有咬苹果声,排长立即说:“把苹果都放下,嚼碎的咽下去,马上睡觉!”
我嘴里的苹果刚嚼两下,既没碎也不是刚咬下来的,咽又咽不下,便轻轻又嚼了几下。
“靠东墙的上床是谁?马上把苹果吐掉!执行命令拖泥带水,咱连没有这个作风。”排长的声音。
我连忙咽下苹果,全屋什么响动也没有了,静得谁轻轻一翻身都听得真真切切。我极小心地插上笔帽,又把日记本拿到被窝轻轻合好,唯恐弄出响动再引出排长的声音。
我一动不动躺着却一点困意没有,只好睁眼看屋棚。夜黑得象暗室,睁眼闭眼一个样,眼前的东西什么也看不见。存在的东西越看不见,不存在的东西越是纷至沓来,清晰杂乱如意识流电影。红红的领章帽徽在棚顶放光,红袖标和长征队的红旗在雪野飘动,老兵一张张哽咽的面孔,输血,写血书,爸爸,喝醉酒唱“陪了夫人又折兵”的老兵,杨校长,花圈上的杨烨,精神失常了的妈妈。杨烨,你啥时能戴上领章帽徽呢?
呼……噜……呼……噜……!不知哪个一番风顺的新兵还是哪个疲劳过度的老兵打起了鼾。我想早点入睡,明天好使劲儿工作,可那鼾声象雷声又象海涛,感染得好几个人跟着打起来,此伏彼起一浪接着一浪,我便蒙了头。
突然有哨声急剧而无节奏地响起来,压住了鼾声。我急忙把头钻出被窝,听清这是屋外在吹紧急集合哨。排长也不知睡着了听见哨音立刻醒来还是压根就等着这哨声没睡。哨音没落他就招呼道:“有敌情!快,紧急集合,打背包,带武器,不许开灯!”
下连就遇了敌情,我又紧张又高兴,哨子吹得那么紧急吓人,一定是重大敌情,立功当英雄的机会来啦。我慌乱地在上床瞎摸着,只听满屋是窸窸窣窣和慌乱的说话声。
“背包绳,我的背包绳!”
“错了,我的。”
“枕头!”
“不用带枕头!”
“谁把我的鞋穿上了?”
“能穿上就行,快点!”
我在上床,虽然东西弄不混但地方狭窄,打背包怎么也转不开身,我索性抱着被子跳下床,在地下捆起来。不开灯,眼象用布蒙了似的,全凭感觉弄吧。新兵连学的简易快速打背包法用上了,也不知捆得咋样。抓到牙具又去摸鞋,摸到的两只大头鞋一大一小,说什么也不行了,就一大一小穿上,抢先跑出屋。忽然想起忘了拿枪,等我拿了枪再出来,全连已成三列横队站好。
“同志们!”连长用压得低沉而神秘的声音一出口,全体唰地立正,这是队列规定,但他却没按规定喊声稍息就说:“小孤山一带发现小股匪特,是从海上窜过来的。司令部命令我连在一个小时内赶到指定地点集结待命,请大家把白毛巾扎在左臂作为标记!”
小股匪特有多少?多点,一人能抓住一个或打死一个就好了。我边扎毛巾边想,我们受伤几个不要紧,别死就行,最好别死。
紧接着指导员作简短动员:“***员和***员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在行军作战中要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吃苦在前,冲锋在前,撤退在后。”
全连迅速出发了。连长指导员在前,副连长副指导员断后,我们在中间一个紧跟一个,只听嚓嚓嚓的脚步声在黑夜的雪路上响着,还能听见自己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