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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68年阳历5月

八五加农炮连,却拉了一六〇迫击炮。两种炮的样式、性能、战斗作用都不一样,不过因为一六〇迫击炮口径大,样子特殊吓人,炮管后面有个直径一米多的圆盘底座,外行人会以为是什么新式武器。听说有次野外训练老百姓问这是不是原子炮,回答说不是,老百姓非说是军事秘密没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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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加农炮六连的汽车拖着三营九连的一六〇迫击炮到军械修理所,从车到炮全部漆饰一新。我们全连又人人着上新军装,老百姓无不以为这是支最新式的部队。殊不知那一六〇迫击炮已经老掉了牙,落后无比了,据说有年实弹射击炮弹刚一出膛便垂直落在炮阵地上,全连卧倒约有半个小时,幸好炮弹没有爆炸。就连这种破炮我们连还不会使用。有人说这种状况敌人通过各种手段了如指掌,可我们自己的老百姓却被唬弄得以为他们的子弟兵无论从武器装备到素质都举世无双。当时我也是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因为我无从知道敌人使用什么武器,这样的装备比我从电影上看到的都好。

一个连队去参加游行,师里却指示必须由团长带队,显见任务有多么光荣多么重要。出发时动员说要在旅顺住一个月。那时实在无知,竟不懂游一天行怎么会住一个月。我想去看看杨烨,但只是一闪念并没去,就在夜里匆匆忙忙随连队出发了。为什么在夜里出发,团长说,“还用问吗这样子,军队任何行动对于外界都是军事秘密这样子,你们以后记住就是这样子。”

辽南温暖的夜色里,团长的吉普车在前,后边六门怪模样的大炮跟着七辆卡车(带了一辆运输保障车)悄悄向旅顺进发。怀里抱着的枪也不是原来自己使的冲锋枪了,全换成带刺刀的半自动步枪。抱着枪坐在车上摇来晃去的怪想唱歌,又不让唱,如果让唱的话就不用夜里出发了,目的不是不让老百姓知道各种部队都是从哪里来的嘛,如果都以为就驻扎在城市里更好,新生政权有各种部队就地保护不更有权威性嘛。我们就不唱歌儿,随心所欲地想事情。那天晚上我才发现,想什么和不想什么也是有条件的。看见天上的星星,我就想起了那支歌儿。“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想念***。黑夜里想您有方向……”徒步长征去北京路上,累了,遇到困难了,尤其夜间行走风雪弥漫时我们就低低地哼这支歌儿。真就那么神,哼起这支歌儿我们就看见***坐在深夜的窑洞前伏案工作。不知怎的一想就是在延安窑洞而不是在***,好像***一直就在延安而从未在***的古皇宫里办公过,***怎么会在皇宫里呢?那是***第七次接见***,接见头天晚上我们彻夜未眠,演练编队,准备服装和***语录本,练习口号。第二天刚放亮就起来了,一直等到上午十点才轮到我们的队伍通过***广场。一到检阅台下练了好几天的队伍轰地乱了,都停下来不肯走,蹦着跳着狂喊,想让***听见自己的声音。尽管***是站在***上挥手,我仍觉得是站在宝塔山下窑洞里打手势讲课。无论是舞台、银幕、书本、画面打给我的烙印都是这样,以至使我的审美情趣离不开苦难感,以为诗意和美都在艰苦中、和平中不会有感人至深的壮美。所以我才最崇拜苦难的红军长征,所以我们才自讨苦吃冒着五十多天的风雪严寒搞几千里的徒步长征串联。炮车路过村庄惊起几声狗叫。我想到长征的一个夜晚,我们走进一个村子。后半夜了,一盏灯光也没有,我们想学红军或抗日联军不打扰老百姓,就在谁家院外躺半宿算了。躺一会儿就受不了啦,天太冷。我们又往前走在村西头发现了灯光,我们走近灯光时狗叫起来,狗一叫灯灭了。我们就神话般地把狗叫和灯光都同神圣的苦难战争年代联系起来。象游击队叫老乡家门似的,我们轻轻地叫:“老乡,我们找点水喝!”只听狗叫,没有人应声。我们又叫:“老乡,别怕,我们是***!串联路过这儿,饿了!”完全象电影里的八路军游击队。灯战战兢兢地亮了,门战战兢兢开了,一个岁数不太老的老头战战兢兢叫住狗,问我们:“进屋吗?”“打扰您了,老大爷,我们想吃点饭,不行就喝点水。”我说。“吃喝都行,就是没啥好东西吃。你们不嫌弃就进来吧!”他把我们领进屋。他老伴和两个大闺女都穿着衣服在做鞋,说是村里派给的任务,第二天要交上三双拥军鞋,正在赶做。我们怕影响人家完成任务,说有剩饭吃一口就行。全家人却客气谦卑得不行,非要蒸一锅豆包,炖一锅放肉的菜不可。两个闺女更是让我们好感的不行。怕耽误人家更多时间我们吃了饭就要走,他们也不挽留,只是我们交饭钱时全家人都不肯收,我们说***跟解放军一样,不拿人民群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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