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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69年阳历2月

昏厥的原因,我和吴勇明白得更为透彻。

团长政委立刻变了脸色,尤其团长,被他老连队的模范指导员气歪了鼻子,嘴哆嗦了,骂:“搞的什么名堂这样子!”

政委招呼我们连的人赶快将指导员摇醒。

我们七手八脚摇着,呼唤着指导员。

他睁开了眼睛。看看我们,看看团长政委,看看花棉袄,忽然跃起向飞机跑去。

花棉袄哭了,喊:“你不能走!”

团长冲我们连大喊一声:“抓住他!”然后哆嗦着嘴唇问政委:“让作训股侦察参谋换他,你看咋样?”

政委毫没犹豫命令值班参谋:“团党委的决定,叫侦察参谋来代替指导员,立即来!”

指导员被团长等人从机舱拽出来,他的行囊被迫移交给团侦察参谋。

我们指挥排由侦察参谋带着爬进机舱。

指导员哭喊着挣扎:“让我上战场!让我上战场——!”他挣脱出来冲向机舱口,两手死死扒住舱门想攀进去。

“把他踢下来!踢下来这样子!”

机舱门口的炮兵科长看看表,急忙弯腰往下推指导员的手,推不动,不由飞脚两下将指导员双手踢开。舱门关了。指导员倒地撞着了花棉袄,她捂着肚子一声惨叫。

指导员站起来掏出了手枪。我看见他把枪口对准了一向和善我曾无数次觉得象连队慈母的那颗头颅。

螺旋桨疯狂地旋扬起漫天雪粉。

枪响。入伍一年来第一次听见的手枪声在我印象最深的人脑袋上响起了,虽然被疯狂的飞机马达声压得极微弱很象被磁碗扣住的小爆竹的闷响,却极其沉重地震撼了我。我的心禁不住一阵剧烈的痉挛,仿佛那子弹在心头射了个洞。

我的入党介绍人颓然倒下了。我隐约看见雪地溅开一大片血红。

2

那血红随着我模糊的眼睛升高放大,整个天空都是红色的。第一次乘飞机参战的新奇、神圣和无法压抑的激动也不能将指导员自杀的身影冲淡,他清晰而又朦胧地躺在红色的天空和白色的大地之间。我激动而难过,愤恨又盈满同情的泪水。当时射穿了的心被几股情绪纠缠着。从没离开过天空的热血士兵忽然通过天空向战场飞去的时候,竟是这样。血红的天空成了一张大纸,一首沉痛的哀诗写在上面,那是当***时背会的——

未来的长诗

献给:参加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勇士们

摘下发白的军帽

献上素洁的花圈

轻轻地轻轻地

来到你的墓前

用最诚挚的语言

倾吐我深深的

深深的怀念

壮美的百合凋残了又盛开

你在这里躺了一年又一年

明天

朝霞升起的时刻

我就要返回祖国

而你

却长眠大西洋的彼岸

异国的陵园

再也听不到你熟悉的声音

再也看不到你亲切的笑脸

泪水滚滚滴落

哀乐低低回旋

波涛起伏的追思啊

把我带回难忘的遥远

我把自己和指导员同时想象成诗中那位烈士,而把杨烨和花棉袄想象成在我和指导员墓前诵诗的战友。想到杨烨竟没给我回信,泪水真的又盈满了。

公园里一起打游击

井冈山一起大串联

收音机旁一字字倾听着

国防部的宣战令

战斗的渴望传遍了最后一根神经

阶级的仇恨燃烧在每一支血管

在这最后消灭剥削制度的

第三次世界大战

我们俩编在同一个班

战壕里

我们分吃一个面包

合蘸着一把咸盐

低哼着同一支旋律

共盖着一条旧军毯

……

我们肩并肩

突进敌人三百里设防线

还记得吗

我们曾

饮马顿河岸

跨过乌克兰的草原

翻过乌拉尔的山巅

穿过巴黎的街巷

踏着《***》的鼓点

驰骋在欧罗巴的每一个

城镇 乡村 海湾

瑞士的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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