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闪电劈了下,一直紧握在手的拂尘忽然一烫,使劲一挣,他没能握住,眼见着那拂尘飞至空中,竟生生替他挨下,电闪石火,焦味四起,银白的拂尘须根根燃尽。
“不要!”他大吼一声,伸手去抓。
那拂尘却立刻向前飞去,他立刻追去,撵了两三步,又是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他只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碧玉的拂尘,又生生的挨了那一击。
只听见“劽”的一声,碧玉通透的拂尘柄,自尾部根处裂开,犹如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扇门算是走完了,拂尘落地,如死一般。
肝胆俱裂,撕心裂肺。
你好狠的心呀,是了,如此,我便再也忘不了你。
他拾起拂尘,放入怀中,一口猩甜,没有忍住,吐了出来,世间一片黑暗。
惘惘中,看到了一片熟悉的葱翠树林,野花怒放,百灵放歌,本是良辰美景,他却无暇顾及,心中惶惶不安,好似一定要寻着什么一般。
他想,这里好是普度山的那片树林,怎么到了这处?
他慢慢的走着,总觉得要寻着什么才合适,可是走了数十步,心中的焦躁越来越甚,不能安宁。
穿过林子,瞧见前面的碧绿衣裙的女子,只是见背影,便知道是那傻蛇精,心总算安定下来,焦躁散去,且满且足。
他上前两步,正要唤一声“点素”。
便听见一句幽幽的“好一句‘缘分已尽,但忘勿见’。”
他心里大骇,不敢再上前,这八个字,是他当初写给点素的断缘书。
“可是,先生,你答应过我,以后再也不弃我的。”脉脉含情,千般不舍。
他如五雷轰顶,忍不住后退一步,又听见“啪嗒”一声,那是点素的眼泪落地的声音。
虫鸣鸟叫,声声喧嚣,他却只听得这些“啪嗒”的声音,滴滴皆落在他的心上。
难怪她后来再也不喜欢普度山了。
他伤了她,片甲不留,她不恨他,却恨上普度山了。
忽然想起傻蛇精说过,她每过十年便会做起同一个梦,莫不是这个梦?
他虽然没有瞧见她的眼泪,但只是想想,多少年的岁月里,她每隔十年便会哭上一回,痛上一次,便觉得头痛欲裂,万蚁噬心。
天上的悠悠光阴,除非大事发生,便真是云祥风和的样子。
他静静的躺着,仿佛还沉在这苦涩的梦里,怀里的裂柄拂尘,拂尘须已经长短不一,焦灼泛黄,实在算不上好看,更称不上仙物,他却视如珍宝,小心翼翼。
自那日过了浣新门,昏倒之后,不知就这样了过了几日,每日闭上眼,便会陷入苦涩的梦里,可又不愿醒来。
李玄心疼徒儿,又气他身为神仙,却想不通透,遂每日都会来念上几句。
大圣与李玄交好,又是至情至性之人,见不得弘景这样子,每日都会过来骂上几句。
这日,又如往常一般过来,抓耳挠腮,蹦跶着正要骂上几句,见弘景,又忽然止了口,指着他,结结巴巴的道:“你,你……”
却也没有“你”出一个什么内容来,只是一把抓住弘景,变出一面铜镜,让弘景自己看。
弘景淡淡的道:“大圣,怎么了?放心,大圣每日说的,小仙可是有在听。”只是从未放在心上罢了。
他晃晃悠悠的坐起来,看着面前的铜镜。
眉眼如故,俊逸非凡,只是,只是……
只是,也就几日的工夫,本如墨漆的头发已经悉数白尽,老态已然显现。
一场相遇,误了终生。
一味相思,白了青丝。
他见了,也不惊讶,复又躺下,淡淡道:“不过白了几根头发,大圣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气的大圣恨不得将他痛扁一顿,眼珠子一转,却道:“反正也就是几根头发,你也不在乎,那老孙就要拔下几根,可否?”
他闭上眼:“随意,请便。”说完,又复打算陷入深沉的梦里。
正要陷入迷糊的梦里,便听见大圣喊了一句:“好了!”
他不打算理,大圣却嚷嚷的道:“臭小子,快起来看看。”
他只好无奈的睁眼,瞬间忍不住瞳孔放大。
怀里的碧玉拂尘,手柄处虽然依然断裂着,但是拂尘须已经是焕然一新,根根银亮。
大圣嘻嘻笑道:“小子,你孙爷爷的手艺不错吧,这是用你头发换上的,还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