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白衣。
山壁前、虚弱的王隶被嵌在其中,而秦翼面对王隶而立,所距不超三尺。飞雪在二人身上,也落下了薄白一层。
在净能师弟的回答里,王隶只剩下迟疑和惊讶。
然而一抬头、王隶又在净能师弟真挚的眼神里,完全看不到半点欺诈。不知是什么在作祟,令师弟此时未下杀手。而这时,却只见他正咬牙切齿,双拳攥得十足的紧…
片刻,便见从那两手的掌心中,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液。
三尺轻钢就套在手上,此时一刀便可结果师兄的性命。
从前,至此,以后,所有与王家的世代争锋,从高祖父辈起便一代代传承寄托下来的责任、义务、能力和期望,在他这一刻的面前,都能完全了结……而他,却是在想了许久后,选择了放弃。
明明杀死师兄,胜利咫尺可握,却在此时,让他从手里亲自送走。
只因他看见师兄,想起了昔日在剑林宗。
那时的师兄,尽全力阻止自己和三叔公,即便取得了全胜、也不多下半刻的手,而是待壬子龙来了,三叔公才死。而自己虽被关押在牢,可想想也明白,没有师兄的求情,自己当时便要死在那青莲剑下。
往前,他还想起了更早以前…在京城武林大会上的一番对决。
在城外木牌刚刚出售时,隐姓埋名的师兄。
在洛郡与游鳞宗的会战,穿上金蟒卫铠甲、用酒肆里的烈酒来辅助自己脱离混战的师兄,不愿伤到自己、从不出重手的师兄。
在卓昆驿相见、直至重返燕峦山后的初次相认,重游故地那次的百般感伤…
甚至,他更想到了小时候。
在燕峦山上,多少年的日日夜夜,从伏波堂到藏经阁,从木人巷到大雄宝殿,从练武场到僧舍,再从小瀑布到山林小溪…想起了以往一切,想起了种种的秦翼,更是再无法对面前的师兄下手了——所以这一刻,他作出了这‘放弃’的选择。
“什么?你、你…”
王隶讶异,“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而秦翼未曾言语,只是一手搭在了王隶肩膀上、低下头来,连连摇头、神色哀怨。
为什么?
明明出发前做足了决定,为何到了这一刻、还是下不了手?
“这一次,就当做我还了你…一条命了吧。在剑林宗那次,是我欠你的。”秦翼咬牙切齿、连连摇头道,神色间却是深恨不已,“我、我…师兄,你就在这好好恢复,我要去找壬子龙了。”
话音刚落,秦翼转身即走、一步飞开五六丈远,以高强轻功,两三步飞踏间、即在雪地里,从王隶的视线消失。
刚想劝住师弟的他,话未出口便咽了回去…以师弟的执意,只怕是劝不动的。如今还是先下来,找个可避雪的僻静之地、盘坐回复一下吧。
遂是,从山岩石壁上下来后,便沿着下山路,一边拖着残损、虚弱的身子迈步,王隶一边四处环顾,寻找起了可安静躲下、恢复之地。
同时他也千思万虑,想着师弟的所作所为。
茫茫雪地里,留下冗长、深切的两行足印,只剩下他王隶的一个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呢?”
就连王隶也终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