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八在飞云前面坐下,叫手下再拿碗筷来。飞云将手中的酒倒些在碗里,递过去。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顾着自己喝酒,喝完便再倒。不到一会儿,酒便喝完。飞云想叫人再拿酒,庞八按住他手说:“要喝酒,我带你到镇里喝。”
飞云正要说不去,庞八手上稍稍用劲,对他使个眼色。他只好不说话,被拉着出门。手下的人要跟去,被庞八喝退。
庞八脚下发力,施展开,身形竟然不比马慢。飞云也随他而去,虽不知道二哥什么意思,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到一个酒家那里,庞八买两壶酒,又要了两只烧鸡。带着飞云七曲八拐,竟又出了小镇,到另外一头。弯曲的小河绕着小镇走,石板桥架在河上,有两棵大槐树,分左右立在桥头。
“兄弟,咱们到树上去喝酒。”庞八指着大树说。
飞云皱皱眉头,因为他小时候便听人说晚上不要到无人的河边去,以防水鬼抓替身。何况槐树被称为招鬼树,晚上不得随意靠近。不过庞八已经过去,只好跟着。
庞八一跃而起,抓到树枝用力,便坐到树丫上。飞云跃到另一棵树上,找舒服的地方坐。
“槐树都要种到山边,离房屋远一些,才好将鬼招走。可偏偏这两棵树,偏偏长在大道旁。听说是它们自己长出来,有人嫌不吉利,砍掉。砍树的人不久暴毙,树根再抽出芽,便无人敢动手,最后长成大树。”庞八说着镇上的一个传言。
看飞云已然坐定,庞八将一壶酒和一只鸡扔过去。
“大树招鬼,又在水边,想必会招来很多水鬼,到傍晚时分,这里便没人走路。”庞八似知道飞云所想,说起鬼话,“我却不怕,还叫兄弟你来这里,是因为我心中有鬼。”
飞云喝一口酒,说:“谁心中不会藏着鬼呢?无欲无求,谈何容易,连佛陀都会发怒,何况我等凡人。”
“你是喜欢小茵的吧?”庞八突然说了一句,差点让飞云呛住,然后自顾说着,“你为何不告诉她,亲口对她说呢?”
飞云摇摇头,只是喝酒。
“是不敢,还是不懂怎么说?”
“都有。”
“小茵一开始找我,便是向我打听你的事情。你若是跟她讲,该有多好。”庞八无限惋惜地说,“她显然对你有意。又是帮主独女,娶到她,往后八成会是山河帮帮主。那时我跟着兄弟你混,该是多么自在。”
飞云听着,有些愕然,他从来没有想这么多。
“与陆少庄主比武,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帮主想选女婿。你、我,还有张忠煊,都被选中,最后只能有一个。如果是兄弟你,我什么心思都不会有。你却退缩了,跑去跟天水帮那女人眉来眼去。张忠煊差点趁虚而入,让小茵投怀送抱。”
庞八喝酒不多,却有些醉意,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张忠煊那小子,看着还好,其实心胸不大。如果咱们兄弟没他本事,让他当帮主也无妨。他也会讲义气,罩着咱们。可我们不是抓老鼠的猫,是趴下来的老虎啊。老实跟我讲,你武功是不是很高?是不是比张忠煊高?”
不等飞云开口,庞八继续说话。
“不说你,便是我,不出一两年,也比他强。他恐怕最见不得人比他厉害,怕人抢他位置啊。”庞八说完,咕嘟咕嘟地灌几口酒,撕下鸡肉吃着。
“你说,他当上帮主,还有咱们的好?我还真想废掉一点武功,替他卖命,他也放心。如今他放心吗?我想啊,干脆我来当帮主,让他当手下,不服气就滚蛋。”庞八边说边笑起来,有点疯癫的样子。
风吹过了,吹得叶子沙沙响。树枝晃动几下,两个人依然坐得稳稳的。一个人听,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讲,酒大口大口地喝,肉大口大口地吃。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小茵,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我原本也以为不喜欢石娘子,她死了,我才明白。自个儿心里想的什么,一开始都不清楚。早晚都要娶媳妇,你去找天水帮的娘们,我就去找小茵,总不能便宜张忠煊那小子。”
天完全黑下来,树上两个隐隐约约的人形,随着树枝摇晃。远远看过去,真的像两个野鬼,被树招过来。
“你怎么跑那么远去,还很少回来,孙帮主都不记得你了。看你孤零零的样子,我怎么跟亏欠你似的。明明是你抛下小茵的,跟老子什么关系。”庞八撕下一条鸡腿,丢给飞云,“我在山河帮,你去天水帮,都有媳妇儿,都做当家,多好的事情。”
飞云沉默不语,拿着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