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秋日,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没了粗使婆子们日日清扫,落下的枯叶几乎堆满了庭院,看着倒是越发凄凉。
“姐姐今日的气色倒是不错。”
房门忽的大开,一个身着素面红裙的俏丽妇人拎着裙角,对着沈明珠言笑晏晏,彷佛她手中端的不是送命的毒药而真是陈酿佳肴。
寒风刺骨,躺在榻上的沈明珠被激的一阵猛咳,好容易平息下来,却是尽力将头扭向了另一侧,对着来人不屑一顾。
“哎哟,老爷好不容易来看您一次,姐姐却这般失礼,这可不太好呢!”红裙妇人咯咯娇笑着,声若银铃,倒是不枉她在欢场唱了这么多年曲子。
沈明珠闻言猛的扭头,这才看到了远远站在门口的男人,长衫磊落,正气凛然,面上竟还能带了几分担忧记挂。
当真是好一个衣冠禽兽!
“珠儿……”
“何大人怎的还会到我这来?倒不怕我这罪臣之女连累你官途了!”不待他开口,沈明珠就瞪大了眼睛,嘲讽道。
何文方深深叹了口气,温情道:“珠儿,你我结发夫妻,又何必说出这话来刺我的心?”
沈明珠却不言语,只是狠狠看着他。
瑞王登基,身为太子一党的沈氏一族都牵连获罪,自从京里的消息传来后,她的这位夫君怕被连累,就将她迁入偏房,先是不送柴火铺盖,故意让她得了风寒,还嫌不够,又派了宠妾日日给她送寒性伤身的吃食茶水,只怕她死得不够快。今日却又来这般作态,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何文方软言说了几句,见明珠照旧不为所动,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来意。
“送礼买官?你不是正人君子,向来瞧不上这些歪门邪道吗?连妻家的势力都不愿借助,怎的这会儿竟求起我的嫁妆银子来了!”
想到新婚之时,叫他一起回娘家求父亲,何文方却装腔作势,百般推辞,沈明珠几乎要笑出声来,只是笑着笑着眼角却又渗了泪。
当初跟着何文方下到任上,母亲给她买了铺子,却都放到了跟来的心腹王嬷嬷名下,只每月进府,给她送来花用的银钱,她那时还只怪母亲多心多事,王嬷嬷顽固不灵,害的她们夫妻离德,那时的她如何会想到,偏偏正是这一片“多事”的慈母心肠,如今保下了她的性命呢?
沈明珠手心攥的生疼,狠声道:“没有!一两银子都没有!我便是拿了银子去修桥补路、喂猫喂狗,砸进河里去听响,也不会拿出一文来花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身上!”
“老爷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才与你好言好语的说,你的命都在老爷手里,等你去了,多少陪嫁不都是何家的?还是一品大员的官小姐呢,怎的这都看不清,真是不识好歹!”红裙女人柳眉倒竖,满是刻薄。
明珠自幼得双亲娇宠,被出身侯府的母亲一手教养长大,不屑与这种勾栏所出的浅薄女子分辨,只是一声冷哼,并不理会她。
何文方自然知道事情没有这般简单,强撑着又温声劝了一句:“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又何必这般绝情?”
“你还有脸说百日恩!说我绝情!”沈明珠气得浑身颤抖,面色惨白,几乎说不出话来:“何文方!若不是我,你到死也不过是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书生!若没有我父亲助你……”
“够了,又是这话,功名是我十年寒窗苦读来,哪里借了你沈家的势!沈府如今都已满门抄斩,你还要嚣张到什么时候去!”何文方猛一挥手,露出了掩盖多年的本性来:
“你自嫁入我何家以来,不侍父母,不敬公婆,嫉妒成性,丁点没有女子温婉,桩桩件件,我可曾怪过你一句?可你呢?六年无所出!让我娘地下都不得安宁,如何更是害的我仕途艰险!你可有过丝毫愧疚?”
“无所出……你这时来怪我无所出?”沈明珠手脚冰凉,心内好似冻成了一块寒冰,愣愣瞧着他的满面愤慨,只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认识过自己痴恋了六年的枕边人。
她堂堂太傅独女,自小便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出身尊贵,眉目如画,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自长成起便有百家来求,可她却偏偏一门心思陷入了一面之缘,在寒山寺内苦读的清寒学子上。
她那时被何文方的谦谦有礼,君子似兰迷了心窍,只以为这就是戏本上的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不顾家中阻拦,哭泣恳求,硬是让疼爱幼女的母亲如了她的愿,帮她筹谋。
说什么嫁入何家,那时的何文方屡试不第,身上连一个举人功名都没有,哪里来的住所?不过借住在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