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柯尘话中有话，尹梦只当做没听懂，脸上的笑意未曾散去，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少了些真。

明眼人看着便只觉得，他脸上带了一张会笑的面具，虽显得和气，却是少了几分活气。

玉勉只当尹梦少了部分记忆，没放在心上，心里高兴。想着若是尹梦永远记不起，也未必不是好事。

这酒酿后劲不小，饭菜才吃到一半，玉勉便醉了。

彩絮和御风没法子，只能先将玉勉扶回了梅舍休息。

院子里便只剩下尹梦和柳柯尘，小菜已经凉了，两个人杯盏中的酒才喝了小半。

尹梦便吩咐青夜将菜拿下去热，青竹也一起去了。

闹腾的院子，一下子便寂静下来，只余下烛火哔哔啵啵的在灯罩中发出脆响。

“你还记的多少？”柳柯尘看着烛火下尹梦的脸，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忽然开口问道。

“都想起来了，只是刚醒来那几个时辰有些混乱不清，后来清醒了便都想起来了。”尹梦笑了笑，看着柳柯尘，也不知他是何时看出来的。

“是吗？那便好，看来你如今的状况，也算不得严重。

我今日看了几本医书，已经想到法子治你这病。

只是，这需要我即刻回师门一趟，快则半月慢则月余，在这期间我会让师弟照料你的伤势。”柳柯尘看着尹梦，神情没有丝毫的波澜，在这暗夜之中，那一双眉眼只觉得沉黑一片。

“好，你放心去便是。

其实我这伤想来也是无妨，就算不治总有一日也是会痊愈的。

柯尘，有时糊涂一些未必不是好事。”尹梦点头，这伤其实治与不治，对于尹梦来说意义并不大。

或者，不记得和那人相处起来，他反而没了那么多的不安和惶恐，也或者他们当真可以趁此机会重新来过。

“你就如此不肯爱惜自己，这里既让你如此痛苦，你又何必要执意留在此处？”柳柯尘皱眉，只觉得此次回来，尹梦的状况愈发的糟糕。

也不知道他离去的时日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样消沉。

“我舍不得，柳柯尘，我舍不得。

他虽然不算是良人，但那份情却已经长在心上，拔不出来。

若要强求，不过是两败俱伤，我舍不得。”尹梦看着柳柯尘摇头，他说服不了自己，所以只能痛着挨着。

这是他的选择，既然已经选了，再难也要走下去才是。

“我虽是药师，能治的也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心里伤，我却是无能为力。

尹梦，这世间，没有谁离了谁不能过活。

你既然不曾试过将那情根从心上拔出来，怎么就知道拔不得。

也许，你们之间的结局并不会如你想的那样惨烈。”柳柯尘说完不去看尹梦，只是仰头将杯盏里的酒倒进嘴里，辛辣之中满是酸苦的滋味。

尹梦只是沉默，或者柳柯尘是对的，可是他不愿意尝试。

“尹梦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你却非要让它结束得如此仓促。”柳柯尘声音里有种压抑的嘶哑，同情尹梦的同时，不免又想唾弃他的愚蠢。

“也许他便是我的人生，我的世界，即使再肮脏，再残垣断壁，我也走不出去，我无能为力。”尹梦眼眶发红，不敢去看柳柯尘，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害怕。

又究竟在害怕什么，柳柯尘，并不是恶人，可尹梦却是真的怕此刻去看柳柯尘的双眼。

“他玉勉凭什么成为你的世界，你的人生。

尹梦，你这就是自己作践自己，怨不得旁人。”柳柯尘猛的将手里的酒坛摔碎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那酒水溅落一地，摔碎的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谁的情。

“柯尘……”认识柳柯尘以来，他一直是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水尹梦从不曾见过他这样生气，一时间也是惊讶万分。

“我乏了，便不陪你了。”柳柯尘慢慢的闭上双眼，忽然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里。

尹梦坐在那石桌前，久久不能回神。

青竹和青夜远远的便听见吵闹声，走进了，便发现灯火阑珊之下，便只剩下尹梦一人，形单影只，分外的落寞。

两人端着饭菜的，也不敢靠近，只是任由尹梦在院子里枯坐着知道深夜。

第二日晨起，青夜也来服侍尹梦起床，尹梦问起才知道柳柯尘天未亮便已经走了。

尹梦怔楞了一会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