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国忠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说了声时辰已到,他摇晃着肥硕的身躯,从旁边案几上的木盒中抽出一个带着“斩”字的木签。用笔勾勒一个叉形图案,抬眼望向下方的伊长荣。
伊长荣啊伊长荣,你知不知道老夫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谁让你在朝堂之上处处与老夫作对,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萧国忠想着,便发出一阵得意的笑,随后将手中的木签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亦如上万把剑狠狠刺入伊清的心脏上。
随着一声“斩”字落音,那刽子手取下禁锢在伊长荣手上的枷锁,持起明晃晃且锋利无比的大刀。对那刀喷了口浊酒,然后霍霍地走向伊长荣。
那一瞬,伊长荣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四周围观的人,不禁勾唇自嘲而笑。直到目光落到人群中伊清的身上时,他愣了会儿神。
伊清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过,直到父女二人视线交织在一起,伊清泪水彻底决堤。哽咽地低声喊出“父亲”二字。而伊长荣眼中流露出一抹伊清看不到的慈爱与不舍,他亦是噙着泪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他以口型对着伊清说了一句话。当伊清反应过来,弄清楚那句话说的是什么时,只见那刽子手以快速的手法砍下了伊长荣的头颅,顿时,鲜血喷洒在空中。伊清痛怔住,呆滞地喊了声父亲。可惜,从今往后再没人应答………
伊清双眼空洞地目睹了整个过程,待到围观人全部散去,她勾起一抹哀恸的弧度,将父亲口型的话一字不差地述出:“保护好伊阳,然后好好活下去………”
随后,她感觉一阵的天旋地转,无力地跌倒在地,单手捂在寒冷的心脏处………
这时方才还晴朗的天气突然被乌云遮起,整个天空中开始隆隆作响,伴随着青蓝色无情地闪下,无情而又决绝地撕裂一切,颗颗豆大点的雨滴开始极速坠落着。
这是场磅礴大雨,将伊清的头发与衣服淋的不停地滴淌着水,半响伊清才抬头看了眼,刑场上被雨水冲淌而去的鲜血,她望着天空说道:“若是刚刚有了闪雷,也许父亲也不会………”
她还记得前不久,那满头墨色,意气风发的父亲还为她讲解着她读不懂的诗词,还记得在娘亲逝世后他含辛茹苦把自己与弟弟拉扯大的点点滴滴。
而后她又想到了萧国忠那满脸得逞的模样,伊清不禁气的将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之中,拳头握的咯吱作响。指甲划破了掌心中的肉,血色顺势淌出,她却不自知。
满腔的悲痛与怒火在她心上来回交织着,她一时间承受不住这跌宕起伏的悲怒攻心,无力地垂首倒在了滂沱的大雨中。
而天上的突然雨水越下越大,冲刷着她羸弱的身躯,半空中的青蓝色冷眼无情地继续劈落,撕裂了整个天空。
这时闻讯赶来的南宫昭,见伊清瘫倒在血雨中。他心头一惊,疾步地上前探下身,目视伊清此刻惨白的脸色,沉重地叹了口气。
早在早朝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伊长荣要被斩首的事,今晨见到伊清的时候不忍开口让她知道这件残酷的事。未料想她终究还是知道了,并赶到七荆台目睹了整个过程。
他略带焦躁地探了下她的额头,发现灼烫的慎人,双手却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南宫昭脸上顿时浮上层忧色,将伊清从地上捞入自己的怀中,起身将伊清横抱在怀,不顾身份地抱着她,冒着雨疾步地向着一个陌生的方向离去。
他这是怎么了?究竟是从何时起,自己竟稍稍有些在意这个女子?他想不明白,也许只是和自己有某些同病相怜的地方吧。
比如……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惨死于他人之手,自己却毫无能力将其救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碍于伊清是罪臣之女的身份,南宫昭不敢公然抱着伊清去太医院,只是去了一处看似萧凉的地方。
南宫昭抱着伊清来到宫中一处隐蔽的竹屋内,南宫昭看了一眼这清幽雅致的住所。入内便把伊清安放在了竹床上,顺势坐在她的旁边,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不禁感叹着自己今日的失常。
随后正打算起身去唤太医过来时,却被一只柔荑的手扯住自己的手。南宫昭驻足,一脸不悦地回头看向伊清,见她满脸不安地呓语着什么,南宫昭有些好奇地俯下身,侧耳倾听她在说些什么内容,可半天也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他拽下她的手,可看到满脸痛苦的伊清似乎又用手不停地摸索着什么。他突然又于心不忍地又回握住她那冰凉的手,似是在安抚着她。
伊清在昏迷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