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小青年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拜捧腹大笑,其他几条毛毛虫也跟着贱笑。他不正是昨晚在金碧辉煌推了我一把并口出狂言的找死鬼吗?我看人一向很准,什么什么样的人一眼即中,像他那样,根本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我的拳头倒是愿意伺候。我向来都很清高,艺术家不是个个如此吗?所谓官官相互,商商相欺,而文人则相轻,艺术家与艺术家之间,往往都是看不起的,更何况他们只是一群低三下四的无耻之徒。找死鬼的对面坐着一个女孩,她和我一样戴着一顶运动帽,看不清她的双眼。她的面前放着一块画板,微微颤抖的手中握着一支铅笔,应该是在替找死鬼画肖像吧,但面对他们的轻抚捣蛋显然无所适从,双颊涨得通红。有些于心不忍,却又不想多管闲事,一走了之呀?也许我和那些围观的人一样,都是混蛋。转念一想,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笑了,在嘲笑我自己,算了,既然让我撞上了,帮她一把吧,就算为祖上积点阴德,而不是为了自己,因为我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自己将不得好死。接下来的一幕大概会是英雄救美吧,童话里美女都会爱上英雄,而现实里,美女尽和狗熊拍施了,圆个踏实。
我走到她的面前,说:“小姐,画我吧,别理那几个小畜生,糟踏艺术。
她抬头望我的那瞬间,我惊呆了,她不是丽丽吗?那张令我如痴如醉却又像不属于她的脸,似笑非笑的,肌肉都挤在一起了,在发抖、在抽搐。我还发现她的大眼睛不是晶莹剔透,而是布满了泪花。扬文语每次受委曲的时候,也是和她一样,含着泪水,却不流下来,让我好心疼。她望着我,一声不吭的,那无助和忧伤的表情,刻在我的心坎,莫名的,我把她当成了心爱的杨文语。周围的议论声我一句也没听在耳朵里,我只祈求她的泪水不要淌下来,那会要了那些小王八羔子的命的。她显然还没认出是我,我戴着帽子,帽沿遮住了双眼,衣服也不是昨天那身了。
那几个小青年被我的话激怒了,同仇敌忾的把我围起来,其中一人指着我骂道:“你狗日的贱货,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不想理他们,只想保护那张我心爱的面容。找死鬼似乎认出了我,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照理说他不是应该最跳吗?我知道这种人,在形势占优的时候喜欢挺身而出充好汉,在形势不利的时候喜欢扮缩头乌龟,装深沉,而在形势不明朗的时候就坐壁上观,见机行事。
丽丽被吓坏了,抱起画板连后退了数步,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委屈极了。我很愤怒,指着围观的大喝道:“你们就知道看戏,别在这里当垃圾,给我滚回家跟你妈亲嘴去!”
围观的人怒形于色,但在我的威严之下,一时倒也不敢发作,随后便不约而同的拂袖而去。也许他们都是胆小鬼;也许他们也自知理亏。我承认我说的话是有点过了,但有谁不服请站出来试试?十秒钟之内我不让他趴下我就是他孙子。我走到丽丽面前,拉起她的手,大姆指贴在她的掌心,以前我也是这样牵过杨文语的手的。“我让他们给你道歉好吗?”我说得很小声,生怕吓坏了她脆弱的心灵。
她牵强地挤出一丝微笑吱吱唔唔地说:“不……不用了。”她的手好冰凉,没有挣扎,像是在取暖,也像是躲进了一个避风的港湾。
以前和杨文语,我也过类似的经历,可她却从来都没有让我感觉到自己对她是如此的重要。我笑着柔声道:“嗯,好的,全听你的。”说完我接过她手中的画板拉着她朝一旁的林荫小道走去。
那找死鬼和几条毛毛仗着人多势众,岂肯轻易放过我,但一时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一边用地道的杭州话互相嘀咕,一边紧跟在我们身后。丽丽慌得手心直冒汗,连头也不敢回,小步子跨的飞快。只是我们快他们也快,我们慢他们也慢,怎么都甩不掉。其实我原本就无心去甩掉他们,倒挺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资本敢在我阎王老子头上撒野。丽丽看来越加心慌了,我安慰道:“不用怕,有我在,你想去哪里?我送你。”
“我想回家。”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直直地望着我的脸,似乎在竭力捕捉我的眼神。“你是……”她的表情很惊愕,但还有些不自信。
我想他就算看不见我的脸,至少也对我的身形和声音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吧。我开玩笑道:“前晚你把我撞傻了,今天老天有眼,让我找你算帐来了,哈哈,记起我了吗?”
我摘下帽子笑道:“如假包换……”很想再接下去说些什么,可我犹豫了,望着她的眼睛,不知道她是杨文语还是丽丽。我不想欺骗自已,她毕竟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