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黑沉,营火连绵入山野数里,似如一线锋利长切,将峰岭一分为二。兵甲之声整齐起伏,列队巡防的王军肃然无懈。
“哐啷!”
一声乍响,中心最为华丽的一座大帐中骤然传出暴怒的呼喝:“真是白养了一群窝囊废!昨日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不趁机便将他们连同那公主一网打尽?竟还白白放了他们走,是嫌天璇这仗打得还不够惨么?!”
东西被摔得一地狼藉,帐中侍奉的诸人早已吓得满脸惨白,噤若寒蝉,唯独榻边站立的一名赤甲侍卫面不改色,仿佛习以为常。旁人却都不知为何这凌司王子自重伤醒来后,脾气便暴涨数倍,极其易怒,且有时怒骂着便是言语错乱,词不达意,令人不知所以。
“请殿下息怒。”那赤甲侍卫静静将一樽酒水奉至榻边。凌司身披白袍,气得面色怒红,看也不看便一手挥去,碎片酒水顿时又洒一片。
“殿下,这一切都是尊者的意思。”赤甲侍卫声音平静。
“他到底想干什么?”凌司猛然起身,恨恨低喝,“真是当我天璇无人,能任他为所欲为了!?”
赤甲侍卫道:“当日我军之策早被看穿,尊者大人也是为挽狂澜于危际,这才不得已……”
哧然利响,寒光破空,血芒锋冷的长剑已横在他颈间要害之处。帐中死寂,冷气狂漫,凌司目色凶阴,直抵着他的脖颈:“你若再为他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立时就将你碎尸万段!”
赤甲侍卫神容不变。帐门外帘忽起,冷风阵阵搜刮灌入,随之携进一道幽魅惑人的嗓音滑过几人耳畔,心头一时恍惚——“这是谁又惹了殿下生气,非得又喊又杀的?”
烈艳的红影一晃而驻,一人红唇似血,映着帐中灯火幽邪而慑人。几名侍从无端而惧,僵立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凌司目中锋厉未退而暴盛,要直直洞穿他胸膛心骨。红袍尊者轻笑声起,帐内骤然卷起一阵流风强压,侍从惊呼尚未脱口,人便被卷着拖出了帐外。
赤甲侍卫见状,向着两人倾一倾身,亦退出了帐外。
“殿下伤重未愈,怎么就动这么大火气?”声音含着笑,亦含着寒风呼啸的凉气隐隐。
凌司深深看住他,语气冷得渗人骨髓:“本殿下听说,尊者大人昨日率军在十里荒谷伏击梵天帝军,怎么最后竟不战而退,功亏一篑?”
红袍尊者道:“哦?原来殿下不过介怀此事。”
“尊者大人,”凌司压低了嗓音,强行抑住心胸中狂涌的怒火,“天璇数年隐忍负重,厮杀拼搏,万千个日夜踏着血汗走来,为的便是今次一战,此事若不能给出一个解释,休怪本殿下不念旧情。”
红袍尊者唇边若有若无溢出丝冷笑,开口依旧一派恭敬悠然:“殿下要怒也是应当。确实,顾全大局,误入敌计之言不过皆是些借口。虽说昨日他们反将我们一军,但若真正厮杀一场,天璇倒未必会败,或还有可能将那十万帝军歼去至少三分之二的势力。”凌司的目光愈发阴沉可怖,他幽幽道,“但王军所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亦是伤亡。这一战打到现在未有胜负,双方损失都极是惨重,对方一再设计拖延,天璇尚能经得住多久?以王军的实力和优势,唯求一个速字。”
凌司的情绪稍稍是平复了些,神情却仍然阴沉。
“依尊者之言,便是笃定了后日一战我军必能大胜梵天?”
“只要一人不在,大胜便已是定局。”
他目光骤挑:“何人?”
红唇莹莹晕着抹幽光,微启而动:“帝国第一神将,似珞。”
凌司眼中蓦地闪过丝深亮而锋厉的神色,沉默片刻,低声道:“听闻此人虽曾所向风靡,战无不胜,近年来却已退出杀场,根本不问战事,且性情极是古怪,并无立场。”
“不错。所以,他应该不会出现在边境的战场上。”
“如此你便能笃定一切?”
“这难道不该是殿下所要笃信的?”
“好,”凌司语气微沉,旋身落坐榻边,闭目养息,“那本殿下便等着!”
红袍尊者向他倾身,又忽然想起一事。
“本尊倒给忘了。近日青磲中,似乎出现了一名修炼魇蛊的女子,年纪轻轻气势不小。本尊的人查了她的来历,殿下猜如何?”红唇挑起饶有趣味的笑意。
凌司冷容道:“这与我何干?”
红袍下笑声轻隐:“那女子名叫飞星,是梵天边境玻琅镇的遗民。”闻言,凌司双目微微挑开一线细芒,那深处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