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不休赶了整整一日的路程,再有一日便能到洛川了。暂停在一处有河水柳荫的城郊,马儿甩尾低头舔着水,风涟擦了汗坐在树底纳凉,提着水袋灌了一口。清风吹面,太阳在河上泼洒着细密金斑,远望波光粼粼。头顶绿叶也遮不住炎意,不由感慨最近这天气变化得着实无常,昨夜尚是冷风暴雨,一早又是烈日当空。
仰头山清水秀,她心里却只念着阿潼。这一来一去也有些日子了,五年来倒不曾同他分别得这样久过,不知道沉木有没有帮着好好照看他。
长风吟起的晴空上,紫气如云,绕托着那一轮耀耀白日,与天空如拼图相嵌,奇异而瑰丽,隐隐有什么在远方鸣动。风涟起身,动了动手脚,轻吹声口哨马儿便踏蹄俯首而来,她利落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一路跨山越岭,过了数十城镇,穿过不知多少座山峡,河流,从白日悬空奔到晚霞落日,再到夜幕降临,星斗满天。遗迹。满心都被这两个字紧紧压着,思绪很乱,胸口也似堵着块大石,奔驰中只觉心力交瘁。
找了一处驿栈用了晚饭,再休息了一会儿便要继续上路。迎天吹了阵晚风,她甩甩头,告诉自己把所有的杂念都甩去九霄云外。身后古楼灯火,身前茫茫夜途,却不远便要到了。想到此浑身疲累都散若烟云,策马直接出了驿栈,然而才跑了一段路,便隐隐察觉到有所不对。黑夜里阴风长拂,带来异样的冷气,幽僻的林道不长不短,尽头被团团夜雾裹着,浑浑黑黑,风涟骤然间勒绳,马儿长长嘶鸣,前蹄扬起,又猛然落下。赤剑凝现,借着火光,看到前方黑云聚合,隐约是一道瘦小的黑影立在那里,与夜色融在一处,风涟冷声问:“什么人?”幽静中无人应答。风涟陡然扬剑而起,斩出滔天的烈火撕裂夜色,直扑那人而去。然而那人却动也没动,火光径直没入了云雾中,风涟怔然。火光消失的同时,黑雾也退散得一丝不剩,那是一个人,浑身笼罩在黑袍底下,看不清脸,只是笑起来露着一口森然的白牙:“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只是个信使,来送个信罢了。”
他举手,将一样东西呈于头顶,是一张信笺。
风涟问:“什么信?”
“沧龙山的信。”
风涟提剑的手一僵,眼底划过微微讶色。信随着风飞过半空,已落进了她手中。风涟捏着薄薄的纸张,盯着前方:“送信的人是谁?”
那人笑道:“他只一句话,还望姑娘莫忘了那五年之约。”
风涟身子一颤……
**连日都是早起上山,好不容易彻底放松睡了个懒觉,潼洛醒来的时候,已经再也不见离瑾的影子了。
他差些又要大哭一场,但终究没有,只是赤红了眼睛,紧紧攥着拳头咬着牙。月暝摸着他的头安抚他,拿了刚做好的早饭到面前哄他,有自己做的,还有去外面买的离瑾嘱咐的,所有潼洛昨晚提到过的爱吃的食物,潼洛不曾看过一眼,只是发了很久的呆,再开口,已是语带哭腔:“他是个骗子。他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了的,他骗我。”
月暝叹了口气,神色深邃,望着窗外阳光:“阿潼,他有属于他的使命,别说是你,便是他自己都是随时可以舍弃的。何况,他并未舍弃你,他临走时心心念念的都还是你。阿潼,你知道吗,你现在,是他在这世上最挂念的人了,他很爱你。”
他深深看着潼洛:“他要我转告你,请你记住,他很爱你。”
潼洛眼中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下来,他扑到月暝的怀里。抽噎着,然后一点一滴抹净泪水,咬着牙,直到把所有眼泪咽回肚子里。
他在心中发誓,从此再不轻易掉一滴泪,他要坚强起来。
为了他,也为了那爱他的人。
**九霄天雷声动,长泻的流光,在天之尽头坠成瑰紫的帘幕。
玉顶亭台上,白罗弗笑着伸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看天边紫光重帘:“真好啊,遗迹又来了。”亭中石桌,设黑白棋局,非茉白裳华裙,纤指拈棋落定,随即起身款款行了两步:“阁下不是已然有所预知?此次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局面?”
白罗弗只笑吟吟道:“若是阿寒在就好了,这一幕,可叫他画下来。”
远方翩舞来一只蝶,立上她玉色的指尖。蝶振翅,她便抬了指尖,往上轻送,望它飞入茫茫碧霄,长发如一匹浓墨的绣缎散在云风里,飘渺如天际的烟雾,雪袍飘展,五年来没有丝毫改变的年轻美丽的容貌迎着夕阳光,像白色的雕玉,尘封着悲伤。
知她无意说,非茉只笑着垂首:“阁下喜欢,尽可以流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