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在兰州上学的时候，想尽各种办法去打工，给自己混口饭吃。在很长时间里，我都没有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我很痛苦，痛苦到不想去回想那段岁月。

期间我给小珍写过一封信，她回信说灵芳没来补习，在家待着。

那几年秦安的学生，补习三年五年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谁都知道这样的结局。

我于是给灵芳写信，写到吴家庄，等了几个月都没有回音。

我学的专业是企业管理，最头疼的是制图，经常用一星期时间来绘制轴承。我于是逃课，开始没黑没明地看小说。半夜在兰州大街上闲逛，甚至跟着同学去录像厅看三级片。

偶尔也想起灵芳来，感觉很好笑、很遥远。

那时候在秦安和兰州之间，就觉得是天壤之别，这倒不仅仅因为车费的问题，而是第一次出远门，尤其那个时候，农村人很少有出远门的，在秦安能去趟天水，就觉得是去了大城市，更何况是兰州。

我和灵芳之间，是一个不可企及的距离，尽最大的努力，也无法联想出能见面的可能。

但是我知道，她的日子也不好过。那时候她在农村已经算大龄青年了，初中毕业很多就定亲结婚了，上高中的女孩子本身就少，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唯一的出路就是相亲结婚。那时候女孩子出去打工，需要家长有很大的勇气。很多家长都怕女孩子出去学坏了，不回来了，或者回来了，沾上什么不好的名声。我自己就听到过这样的闲话，说某某女孩子以前在兰州的酒店打工，现在嫁人也不好嫁了，因此也就不回老家来了。

灵芳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容许她出来打工的，他父亲的如意算盘自然是嫁了灵芳，好给儿子娶媳妇。那时候农村孩子还是比较多，像我们村生了五六个女儿的，都不在少数。女儿多也有多的好处，嫁一个，就能收到一份不薄的彩礼。也有不少贫穷的人家拿不出彩礼，正好家里有儿子有女儿，就打听其他村子里类似的家庭，把自家女儿嫁到对方去，把对方女儿迎娶到自家来，两全其美。

总之她待在家里只有一件事，就是相亲。

但她不会饿肚子，我还饿着肚子呢。

有情饮水饱，那也要在一起啊。

我觉得我没有过青春，在那半年里，我的心态就从少年走向了中年，起码在那个时候，我是这么觉得的，我看不到生活的任何希望。我不知道毕业以后能否找到工作，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毕业。

打工挣生活费，看小说，看录像。

我整个人都废掉了！

在这种颓废和堕落中，我熬过了漫长的一学期，期间还参加了几次婚礼。所谓婚礼，就是班上同学宣布谈恋爱然后请大家喝酒。

兰州工专也有省外的学生，我们班就有个四川女孩子张霞。她本来是我同桌，说实话她很漂亮，我也喜欢跟她说话，但是那时候也是无心学习，无心去注意女生。我的学习重新回到了小学四年级的样子，每次老师点名提问，我什么都回答不出来，甚至老师给我面子，会告诉我在书的第几页，我也无法找出来。我不是刻意要这样，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听懂，什么都没学会。

只有一次学校组织演讲比赛，我觉得写作也算是我的特长吧，我认认真真组织演讲稿，模拟演讲，可是真的当比赛来临，在我上台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我带在身上的演讲稿不见了，我走上讲台，讲了三句话，待在那里，脑袋里一片空白，下面哄堂大笑。

我知道我的学习生活到了多么糟糕的状态，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就想躲在被窝里睡觉，或者半夜在兰州街头闲逛。

直到有一天晚上，全体男生在我们宿舍聚会，说有重要事情商量。

“我们班男生本来很团结，现在因为一个女生而闹矛盾，甚至有人打架。不管怎么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班的美女，还是归咱们班男生。我们文明一点，用抓阄来决定到底属于谁。”班长宣布了聚会的意义，有关我的同桌。

出乎意料的，几近一半同学喜欢这一个女生而参加抓阄。结果，我们宿舍的石头抓到了，他那个开心啊。

没过几天，石头宣布结婚请客。婚宴上男生女生都喝得一塌糊涂。本来和我没关系的事情，一个女生眼神迷离地走到我身边，对我说：“男孩子要主动！”

“主动？我不会的！”

“那你就等着吧！”她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神经病！”我骂了一句，真是莫名其妙，我离开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