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文斗（一）

“一炷香时间已过，请各位公子交出答卷。”

楼下早已是人声鼎沸，这一场招亲聚集了整个瞿阳城的目光，人们都想知道，究竟是哪一位文武全才可以抱得美人归。

“烦请谭夫子读题。”看到这个满脸皱纹、一头白发的谭夫子我就觉得好笑。几天前我客客气气地托人送礼想要他帮忙，他大骂我“竖子”，后来我把李白的三首诗给他抄了一遍，二话没说，老家伙自己找上门来，还带了另外两个酸老头子，千方百计要我给他们写点什么。我这人从小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长大后更是尊老爱幼的大好青年，当即表示只要他们三个愿意给我姐姐招亲的文斗做评审，我就再写三篇，还给他们题字。三个老夫子当即就答应了，那表情还像是偷了蜜的老鼠，那叫一个开心。

“揭坊刘书越。”一个四十余岁的浓眉男子呈上答卷。

小圆眼的季夫子接过，朗声念道：“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季夫子念完，神情有些凝重，捻了捻胡须，然后看向我。楼下也安静下来，人们也开始了思索。

好巧不巧，那楼下角落里的锦衣男人，又将他那令我难受的目光对上了我。

“刘公子的答案是：‘垂钓’。”季夫子的眼中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姑娘，还请公布答案。”

我从袖中抽出这首诗的卷轴：“夫子，答案如此明了，还需小女子公布吗？”我将小纸条递上，季夫子打开纸条，愣在当场，一会儿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妙极，妙极，此乃‘干谒’！”

“什么？”姓刘的中年男子仿佛难以接受自己的答案被否定，“这么说有何依据？”

“难道刘公子不相信这瞿阳大儒季夫子的眼光？还是，公子想否认整个明德书院的威望？”我的声音不大，却在人群中掀起一番热议。

楼下的观众们显然还是没能弄懂，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忍不住发问：“姑娘，你还是解释一下吧，这首诗全篇没有‘干谒’二字，如何就成了追名逐利之作呢？”

我扫视一遍全场，悠悠道：“首、颔两联写景，极写洞庭湖之开阔广袤，容纳大小河流，如同朝廷广纳贤才；颈、尾两联抒情，‘无舟楫’一句，触景生情，似写垂钓，实写诗人在野，想要入仕却无人接引，‘垂钓者’暗指当朝显贵，所谓‘羡鱼情’，无非是想要有一番作为，不负丈夫豪情。如此解释，可通？”

楼下久久无声，突然，爆发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我扬扬手，朗声道：“谬赞了，小女子不敢当。奈何时间有限，余下的诗词，若是需要解释的，小女子自将告诸几位夫子，大家前往明德书院求索即可。”

“悠都龙昔度。”那白衣少年微微一欠身，眉宇间尽显凌厉风华。

兄弟，你害灵悠旧伤复发，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地在这里一脸欠扁，你妈妈没教你出门在外要低调吗？

心中波涛万顷，面上古井无波。

我笑了，面纱之下，笑得无声无息。